李維隕低聲應和道,“人是過往經曆的總和……記憶的總和。”
“原則二,心智模型的獨特性。”
周肆略一沉思,努力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釋這些深奧的知識,“心智模型,可以理解為每個人獨有的思維邏輯和人格特性。
這是我們理解世界、進行思考和決策的關鍵,可以說,它決定了‘你’之所以是‘你’。”
向際若有所思道,“一個人如果沒有自己的性格、思維方式,空有一團漫長的記憶,那麼它和一具冰冷空洞的活屍沒什麼區彆。”
“就像不穿白大褂的周醫生,就不像周醫生一樣?”宋啟亮補充道。
周肆沒有理會兩人的話,而是繼續講道,“原則三,大腦結構的完整性。”
“這一點我覺得很好理解了,健康的大腦是實現意識升格的基礎,正如無法為精神病人或大腦受損的人進行意識升格一樣,一個健全的大腦是框架是確定意識完整性與心智模型獨特性的關鍵。”
“羅勇顯然不符合原則三,”李維隕分析道,“他已經患上了離識病,這種情況下,他無法進行意識升格。”
“先彆著急想到意識升格那部分,”周肆慢悠悠地說道,“我覺得除了陳文鍺外,這世上應該沒人能完善羽化技術。”
陳文鍺,識念網絡與化身軀殼之父,時代的締造者。
周肆曾無數次地幻想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科技之神,那麼陳文鍺一定是祂在凡世的化身。
收回思緒,周肆批評道,“山君所說的那些仙緣,在我看來,更像是對羽化技術的一種卑劣的模仿。”
“更何況,就算他符合三原則又如何,在三原則的基礎上,陳文鍺還對心智模型進行了分類,唯有某一特定的人群,才能最大程度適配羽化技術,完成意識升格。”
他又補充道,“也可以理解為,受限於現有的技術水平,羽化技術隻能令某一特定人群完成升格。”
大家一言不發,耐心地聆聽周肆的講述。
周肆忽然話題一轉,問道,“各位應該都有過類似的經曆吧,做些幼稚的測試題,然後把自己的人類分類到某一項。”
“你是指榮格測試那種的嗎?”宋啟亮顯得很有經驗,“我記得我測了是……”
“我不在乎你是什麼類型的,我想說的是,古今中外,人類都有著依據自身的各種特性進行分類的習慣。”
周肆這副認真專業的姿態讓幾人短暫地忘記了他瘋醫生的形象,取而代之的是大學課堂上的禿頭教師。
“如顱相學、骨相學以及現代心理學中的榮格人格類型理論,同樣的,個體的心智和性格特征也可以依據其思維方式的不同進行分類。”
講起專業知識時,周肆像極了一位大學老師,“學術點來講的話,就是當個體麵臨外部刺激時,其大腦神經元會以獨特的方式聚合,反映出其獨有的思維邏輯和性格特質。”
“基於大量的測試和研究,陳文鍺將人類的思維方式,即心智模型,細分為三類。
首先是‘思湧者’,其代表了一類高度活躍、極富聯想和創造力的思維方式。其次是‘思凝者’,用以描述那些思維僵化、缺乏靈活性和變化的個體。
最後是‘思衡者’,他們的思維方式介於前兩者之間,表現出一種穩定中庸的狀態,既不過於活躍也不過於僵化,代表著思維的適度和理性。”
“這三種類型應該很好理解吧,刻板印象點來講,思湧者就是那些思緒活躍的藝術家、研究者,思凝者則是那些頑固不化、守舊老派的家夥們,思衡者位於兩者之間,保持著絕對的中庸與穩定。”
“這三種類型,隻是一個大概的分類,更加細致的類型,我就不過多贅述了。
陳文鍺經過嚴謹的測試和分析後發現,思湧者與思凝者都容易走向極端,前者因其過高的思維活躍度,很容易在意識升格中失控,思凝者則反了過來,死氣沉沉的心智模型,很難適應意識升格中那全新的意識存在形式。
因此,陳文鍺發現思衡者的心智模型最適合進行意識升格,其心智模型的穩定性使得他們在意識上傳過程中能夠保持絕對的理智和清晰,從而提高上傳的成功率。”
李維隕在路口燈下,扭頭看向周肆,醒目的紅燈打在周肆的臉上,像是染上了一層鮮血。
“所以你的心智模型是思衡者,”他後知後覺道,“也是因為這一點,你才能奇跡般地從離識病中自愈?”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周肆沒有肯定也沒有否決。
宋啟亮眨了眨眼,“聽起來,真的很像那些修仙小說啊,你這三種心智模型的,就像那種靈根一樣,有的適合成仙,有的不適合。”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忽視了宋啟亮的話。
“僅僅是心智模型適配還不夠,為了進一步穩定升格者的精神狀態,陳文鍺還開發了一套針對精神的訓練方案,可以令你在巨大壓力下,仍保持著理性與穩定。”
周肆陷入了對那段既不遠又陌生的過去的沉思中。
“我曆經重重選拔和訓練,才得以成為那次實驗的適格者,羅勇輕率地接受羽化技術,試圖進行意識升格,這無疑是一條注定失敗的道路。”他緩緩地說。
周肆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之前在論壇上瞥見的一則消息,他低聲自語,“說不定,羅勇其實是在嘗試另一種他認為的‘升格’新方法。”
紅燈變綠,車輛駛過十字路口,李維隕好奇地問道,“比如說呢?”
“比如,既然意識升格和數據化難以實現,那就從舍棄**開始,通過移除血肉、破碎骨骼,用仿生機械和機油徹底替代自己,直至原始的意識在鋼鐵的軀殼中重獲新生。”
周肆的聲音逐漸變得空靈,“就像道家那樣,擯棄血肉,屍解成仙。”
璀璨的星河如同流水般綿延,無人機群宛如城市的守護衛星,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道軌跡。城市的高樓在霓虹的映照下顯得尤為奪目。
一抹靈感在周肆的腦海裡閃爍,他集合著現有的線索,在腦海裡碰撞、交錯。
如果最開始,周肆隻把羅勇口中的“成仙”,當做一段無意義的夢囈的話,那麼如今,這句話將成為串聯起所有線索的關鍵。
周肆幻想著這樣的一個故事,一個名為至福樂土的化身殺手團體,正不斷散播著所謂的仙緣,他們接觸到了羅勇資助了他,甚至說,已經拿羅勇的意識進行了一輪升格測試。
所以羅勇的意識才會破碎成那副樣子嗎?
周肆的聲音透露出些許不安,感歎著,“至福樂土的那些人,正複現著羽化技術,渴望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