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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來得格外晚。
悶了一整個漫長的夏,遲遲未見秋風起。
西霖鎮長澤村如往常一般蕭條,村裡的青年人多數已經外出打工,田野裡一眼望去除了枯就是荒。
隻那一間瓦屋房立在腰坡很是顯眼,瓦屋旁有一棵高大的木槿樹,樹上提前盛開的幾朵零星木槿花,更是打眼。
“天天看,天天就知道看這棵破樹,哪天把它砍了當柴火燒。”
瓦房內走出一個身形一米七米左右的男人,體型壯碩,正光著膀子往外搬東西。
屋前停了一輛皮卡車,上麵已經裝了半車東西,看上去都是一些陳舊的家具。
男人把東西扔上車,又繼續進屋搬了些東西出來,瞥了一眼背對著他的人,火氣更大了。
“不知道來幫忙,杵在那裡乾什麼?”
正仰頭看木槿樹的女孩,身穿著一件明顯偏小的鵝黃上衣和黑色長褲,身形偏瘦,看起來約莫十二十三歲。
聽到男人慍怒的語氣,她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接過男人手上的東西。
“關祈爸爸,今天就出發了?孩子不是九月份才開學嗎?”
同村的黃嬸收工從家門前路過,眼神打量著這對父女。
“她現在呆家裡也是閒著,早過去兩個月,還能幫她姑媽多乾點活。送她過去後我也要趕往另一個市,這不前陣子剛找了一個工地的攬活嘛。”
男人說完,看向關祈:“啞巴了?不知道叫人?”
“黃嬸好。”
女孩的聲音清麗而稚嫩。
黃嬸的神情裡閃過一絲心疼,她摸了摸關祈的頭:“誒,咱們的小關祈可真有出息,全鎮子上就她一個人能考去佟市的重點初中,真厲害!”
男人粗魯地把東西往上一放,不滿道:“一個女娃娃讀書厲害有什麼用,還不比找個好人家嫁了有用。”
“要不是看她考了全校第一,她姑媽那裡又需要人手過去幫忙,我送她去市裡讀書乾什麼,白瞎費勁,又費錢。”
聽著男人一句又一句的抱怨,關祈低垂著眸,濃密睫毛下的眸子毫無波瀾,她把最後一件東西搬上車,拉上車尾後麵的門,然後拐到車頭上了車。
西霖鎮距離佟市有一百多公裡遠,開車都要四個多小時。
路上車碾過坑坑窪窪的道路,顛簸得厲害,關祈一路吐了又睡,睡了又吐,整個人難受地蜷縮在位置上。
關建安看不慣她那虛弱樣,“哪裡慣來的臭毛病,又不是城裡嬌養的姑娘,真不懂你這種體格體測成績是怎麼過關的。”
關祈沒吭聲,她的體測確實是沒有及格,後麵還連著補考了兩次,不過他也從來不關心就是了。
她忍著惡心又繼續在車上昏沉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她才睜眼往車窗外看去。
不知道何時,他們已經從蜿蜒的盤山公路進入到了一個陌生的市區。
隻見傍晚的天邊處,漫天的晚霞把上空的雲暈染成了一大片橘粉,從雲隙縫傾泄下縷縷的金光,而被金光籠罩下的城市是人來車往。
關祈搖下車窗,微涼的風吹散她的發絲,她望向道路兩旁並排著的樹,卻一眼望不到儘處。
高大的樹身開滿了粉白色的花,花多葉少,地麵更是落了一地的落花,當車輛使過,車輪便碾起一場花瓣雨。
她從未見過這麼美、開得如此盛況的花海,這讓她想起來家門前那唯一的一棵木槿花。
關祈不自覺的把手伸出窗外,隨風而落的一片花瓣正巧落入她手心,她怔看了好一會,才合攏掌心,把它握住。
就像握住了這個城市的氣息。
後來她才知道,這是紫荊花。
繁華、浪漫、熱鬨不喧。
這是關祈初到佟市的印象。
車使進市區後,從安良區到靜雅區又開了半個多小時,然後到達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邊,小巷裡車開不進去,關建就把她放了下去。
關祈下車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關建安隨之也下了車,他一下車就先點上一根煙,吞了幾口過癮,才開始交代她:“等下你沿著裡麵的小巷先往前走,往左有一家叫‘杉杉來餃’的店,你姑媽和表姐就在裡麵。”
“往後你住在她那裡要多幫襯你姑媽,手腳要勤快些,不要給她惹什麼麻煩,在學校也不要犯事,我沒空過來給你處理。”
“記住,凡是遇事要忍著,不要給我招惹事情。”
他從沾灰的衣兜裡掏出幾張錢,遞給關祈,“這是你這個學期的費用,省著點花,多的我也沒有了。你姑媽那裡我就不進去了。”
關祈瞥了眼他手上的錢,接過後什麼都沒說,她知道關建安不進去是因為他還欠著關媛的錢,也怕她逮著他又囉嗦一通。
她此刻的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背著書包站在車邊,聽沒聽進去隻有她知道。
關建安把煙掐了隨手一丟,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真不知道隨了誰,悶葫蘆一個,得了,我走了。”
男人很快開車離開,關祈看著他的車尾消失在街巷的下一秒,她終於忍不住蹲下身子狂嘔。
可她胃裡已經沒有東西可嘔,隻能乾嘔著,邊嘔邊咳出眼淚。
等恢複了些氣力,她扶著牆剛想要站起身,眼前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伸到了她麵前,令她怔住。
關祈抬眼,對上一雙眸黑澈亮的眼睛。
男生的身高很高,俯下身來離她很近,關祈能看到他狹長的眼尾處有一顆淡淡的痣。
她以前從未去注意過彆人的眼睛長什麼樣,但在那一刻,她就是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能蠱惑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