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宮,大殿內。
雖然外麵是一片皚皚雪景,落雪紛紛,凍得宮牆內來往做事的宮人一個個瑟瑟發抖,可是,在這暖塢當中,卻是溫暖如春,甚至有幾株專屬於春天的豔色綻放,讓人恍惚感覺置身三春。
而在這樣的融融暖意當中,楚暘正穿著一身單薄的長衫,飄然如仙子,斜靠著坐在巨大的臥榻上,身側堆積如雲的是五顏六色,極儘奢華的織錦被,簇擁在一起如同一朵巨大的牡丹,而他,就閒閒的臥在牡丹花蕊中,腳邊還有一隻雪白的波斯貓,在用毛茸茸的尾巴輕撫著他的腳踝,舒服的感覺讓他微眯起細長的鳳眼,幾乎快要睡過去。
可是,他並沒有真的入睡。
因為就在屏風的另一邊,王紹及將今天東都城內發生的事一一稟報。
而最重要的一件,自然就是率領朝廷兩萬大軍準備前往征討興洛倉的宇文曄,已經出城,出發了。
楚暘眯著眼睛,懶懶道:“他,走得這麼利落嗎?”
站在屏風前的王紹及一怔。
他下意識的抬頭想往裡看一眼,但,半透明的屏風隻能讓他勉強看清裡麵的人影,卻看不清天子臉上變化莫測的神情,更不可能看清天子真正的心意。王紹及遲疑了一下,輕笑道:“是,他走得很利落。”
“那,這場仗,他能贏得利落嗎?”
“……”
暖塢內出現了一陣異樣的寧靜,尤其是在地板下尚有潺潺流水聲,反倒更襯得這一刻的寧靜有些詭異。
半晌,王紹及輕笑了一聲,道:“彆的將軍出征打仗,看天時地利人和,可這宇文曄出征打仗,還得看他的心。”
“他的心,跟這場仗的輸贏有什麼關係嗎?”
王紹及冷笑著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卻滿臉透著森森寒氣,幽幽道:“他對皇上有多忠心,這場仗,就能贏得多快。”
“……”
“反之,若他對皇上有異心——”
楚暘忽的睜開雙眼。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睜開雙眼而已,可原本臥在他腳邊的那隻波斯貓卻突然受驚,豎著毛從臥榻上一躍而下,躥到角落裡三兩下不見了蹤影。
“如何?”
“那這場仗,怕是很難贏得了了。”
楚暘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仍是森冷的神情,沉默半晌,他慢慢說道:“朕已經如此信任,如此厚待他們宇文家,若宇文曄還有異心,還不能為朝廷儘忠,那——天地都不能容他了。”
王紹及低著頭拱手道:“天地不容,那是天地的事。”
“……”
“可陛下身為天子,切不能被心懷叵測的亂臣賊子謀算,否則,江山社稷,何以為繼?”
楚暘微微眯起雙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王紹及又上前了一步,他的聲音,幾乎已經透過半透明的屏風直接傳到了楚暘的耳邊:“這一次,朝廷隻給了他兩萬兵馬,就是要逼著盛國公再加碼。隻要盛國公加派兵馬,朝廷才有可能奪回興洛倉,而盛國公的人馬也會在這一戰中折損,這對朝廷而言,是一石二鳥的萬全之計。”
“……”
“可是,直到今天宇文曄出城,他的手下,也隻有朝廷給他的那兩萬兵馬。”
楚暘的目光越來越冷,也越來越清醒:“這意味著什麼?”
王紹及道:“這意味著,對他們來說,朝廷的勝敗,興洛倉的歸屬,都不及他們宇文家的兵馬重要。”
說到這裡,他又上前了一步。
“皇上想想,他們要這麼多兵馬來做什麼?有兵馬,不去對付朝廷的叛賊,不去征討王崗軍,那他們的目標是什麼——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楚暘的麵色漸漸沉了下來,道:“你是說,他們家保存實力,一兵一卒都舍不得拿出來,是為了將來要對付朕?”
王紹及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陰冷的光:“陛下,微臣不敢妄言。”
“……”
“但人心,不可不防啊。”
楚暘皺著眉頭沉思半晌,道:“可是,他已經領兵出發,這個時候,還能怎麼防他?”
王紹及壓低聲音道:“陛下,再少的兵馬,糧草也是命門。”
楚暘的眼睛一亮:“你要朕,扣押他的糧草?”
“倒也不是扣押,”
王紹及道:“陛下,宇文曄本來就是去攻打興洛倉,那是我大業王朝最大的糧倉。若他能打得下來,那糧草不是源源不斷嗎?何須朝廷再調撥糧草?”
“……”
“若他打不下來,那朝廷再往他那裡送糧草,也不是養虎為患嗎?”
楚暘點了點頭:“有理……”
他又想了想,立刻道:“興洛倉離東都不遠,王紹及,這一次的戰事你給朕盯緊了,若宇文曄有任何不軌之舉——”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但王紹及已經讀懂了自己想要的意思,立刻上前一步道:“皇上請放心。”
“……”
“若宇文曄有任何行差踏錯,微臣絕不讓他活著回到東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