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裡安靜了一陣。
過了好一會兒,楚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那些人頭,是送到什麼地方的?”
“微臣家的大門外。”
“那你說,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微臣不敢妄言。”
雖說“不敢妄言”,但王紹及目光閃爍著,又接著道:“隻是,在微臣看來,陛下這一次對宇文家已經是法外開恩,格外的寬厚了,若他們還不惜福,那陛下對他們也就不必再留什麼情麵了。”
楚暘沉聲道:“你的意思是——”
王紹及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道:“擁兵自重,欺君罔上,當滿門抄斬!”
“滿門……?”
這兩個字令楚暘心中一蕩,而這時,他抬起頭來,目光忍不住看向那鋪在內殿的寬大地毯上,標注著西域的方位。
那裡,仿佛盈盈站立著一個身影。
嬌俏妍麗,周身更散發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恬靜氣息。
想到這裡,楚暘的眼神中仿佛多了一絲溫柔,隨即,他淡淡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紹及一愣:“陛下?”
楚暘道:“朕還有彆的事情要想,你先下去。既然盛國公是把人頭送回到你府上,至少證明,他不認為,也不敢認為這是朕讓人去試探的,隻要他心裡還忠於朕,敬畏朕,那麼他們宇文家也就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王紹及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心裡更是不甘心。
畢竟,這一次他兵行險著,甚至是冒著欺君之罪讓手下的人對盛國公痛下殺手,可最終,卻隻換回了皇帝一句“宇文家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這讓他如何接受?
可是,楚暘卻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半透明的屏風上,能看到他懶懶的躺了下去。
王紹及咬了咬牙,終於隻能拜道:“微臣告退。”
說完,含恨而去。
他走後,楚暘卻躺在床榻上,看著大殿的頂端,目光閃爍著,一時似有溫柔的暖流流淌,一時,又似被寒冰凝結,糾結複雜的情緒,最終又被一種狂熱的心情取代。
他忽的翻身坐起來,又一次看向了腳下的地圖。
東北邊,那始終如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一般的存在——勾利國!
他大聲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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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夜之間,籠罩在東都城上空的那片厚厚的陰雲就消失不見了,難得放了晴,接連幾天都是好天氣。
這天早上,商如意早早的起身。
不過,宇文曄起得比她還要早,雖然是休息,他卻一點都不懈怠,除了白天在家翻兵書,看地圖之外,每天早上還要早起練劍,商如意一邊洗漱,一邊都能聽到院子裡長劍揮舞發出的風聲。
而等到她坐到梳妝台前梳頭的時候,宇文曄才擦著汗,從外麵進來。
一進來,就轉頭看了她一眼。
商如意也從銅鏡裡看著他,原本想要回他一笑,可不知怎的,臉上就有些發燒,下意識的又低下頭去。
今天,是他沐休的最後一天。
也是,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
他這樣練劍,顯然,傷已經不礙事了……
看著商如意有些發紅的臉頰,宇文曄的眼中似又一點流光閃過,卻並不多說什麼,自顧自的去洗了手,隻是回頭看見發髻梳好,圖舍兒卻隻給她帶了一支簡單的珠釵的時候,他忍不住道:“母親給你的那些首飾呢?”
“放著呢。”
“放著做什麼?拿出來帶。”
“可是,在家裡,不必那麼隆重吧?”
宇文曄道:“今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商如意回頭看了他一眼:“去哪兒?”
宇文曄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突然像是又不高興了,轉身走開。反倒是圖舍兒高興的拿出了官雲暮給的那一盒首飾,高高興興的說道:“姑爺說得對,這麼好的天氣,正該出去走走。小姐你也是,這些首飾放著不帶,白白浪費了。”
說罷,一樣一樣的給她妝上。
不一會兒,便已是滿頭珠翠,格外的華貴逼人。
商如意很少這樣隆重的梳妝,對著鏡中光彩照人的自己都有些不適應了,而才看了一眼,臥雪又從外麵走進來道:“少夫人,二公子已經讓人備好了馬車,讓你趕緊出門了。”
“什麼?”
商如意有些愕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動作這麼快,但隻能急急忙忙的穿戴好,走出大門一看,果然,馬車停在門口,而穆先扶著她進入車廂的時候,宇文曄正閉目坐在裡麵。
冷冷靜靜的,跟一尊佛似得。
商如意想了想,還是靠到他身邊去,輕聲道:“咱們去哪兒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