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他不願傷你,更不能負你
第511章他不願傷你,更不能負你
為什麼……
如今已經鬨得滿城風雨,不論是國公府還是沈家,都成了這場政局動蕩的暴風中心,也讓他們所有人寢食難安。
這樣,還能為什麼?
商如意沉默了一下,仍紅著眼睛看著他,道:“可是,舅父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
“你知道,舅母有多擔心,哥有多擔心,我有多擔心嗎?”
聽到這話,沈世言的眼神在柔和中,又多了幾分破碎,他深深的望著商如意,沉吟半晌,終於道:“如意啊,我是誰?”
“……?”
商如意一愣,不知他為何突然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問題,卻也下意識的道:“……舅父。”
沈世言淡淡一笑,道:“對。”
“……”
“但也不全對。”
“……”
“如意啊,我不僅是你的舅父,也是大業王朝的治禮郎,還是——沈世言!”
商如意的氣息一下子沉了起來。
她頓時感覺到了沈世言那有些虛弱輕飄的氣息中所透露出的凝重的意義,斂起所有的心神,鄭重的看向他,隻見沈世言又長歎了一聲,然後道:“我知道,如今外麵肯定是亂成了一團,有人認為我沽名釣譽,有人認為我和國公府沆瀣一氣,大概還有人覺得,我就是個不知輕重,胡言亂語的瘋子。”
“……”
“可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說到這裡,他又淡淡一笑,看向商如意,目光閃爍著道:“若還在你小時候,或者,伱沒跟隨你父親見過那麼多世麵,沒在嫁人後有過雁門郡,興洛倉,江都宮,甚至跟宇文曄去扶風的那些經曆,舅父也不會這麼跟你說話。”
“……”
“因為你還小,你不懂事,你聽不懂。”
“……”
“讓你執事,更會壞事。”
若說,前麵的話,還是在對自己說,那麼最後一句話,商如意明白,沈世言已經是在這狹窄的地牢中,說給天下人聽的。
他說的,也不止是自己。
還有那位,承繼著父輩大業,坐在龍椅上的孩子——天下人的主宰。
哪怕自己已經經曆過那麼多事,其中還包括世人難以想象的經曆,可商如意知道,她尚不能做到執掌國公府,更妄論去談論社稷大事;而楚成斐,即便他是皇帝,有著繼承大統的責任和天命,可在心底裡,她太明白,那個孩子還太小,他的年齡,閱曆,乃至能力,都不足以讓他統領牽係著天下萬民福祉的江山社稷。
所以,沈世言獻上的那個“遜”字,不僅僅是來自當年的訊息,也是來他,或者說,朝中太多憂心天下的大臣們的心裡。
商如意的氣息越發沉重,在這樣陰冷晦暗的地牢中,仿佛地底深處傳來的震蕩。
在這樣的震蕩中,沈世言虛弱的聲音卻更如警示洪鐘,他說道:“若是在太平盛世,哪怕——哪怕尋常的時代,我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做這樣的心思。”
“……”
“可如今,天下大亂,叛軍蜂起,就算你和宇文曄平息了薛獻東進的戰火,可在東邊,還有梁士德和蕭元邃雄踞東都,對西京虎視眈眈;更有王紹及兄弟率領那幾十萬的虎狼之師北上;而北邊——突厥人,他們可從來不是一塊肉就能喂飽的狼,一旦中原的戰火被全麵點燃,他們豈有不南下趁火打劫的道理?”
“……”
“還有東北的勾利國,海上的倭國,他們無一時一刻,不想進兵中原的。”
“……”
“這一切,是那個平日裡隻知道跟內侍太監戲耍遊玩,可坐在龍椅上,隻聽到一句‘災禍起’,就嚇得嚎哭不已的孩子能承擔得起的嗎?!”
他越說,商如意的臉色越蒼白。
沉默許久,她終於道:“所以,舅父不惜以身為炬?”
“對!”
沈世言堅定的點頭,雖然此刻,他還跛著一條腿,身上也滿是受刑後的傷痕,可他的眼神,卻反倒堅定不可撼動,沉沉說道:“值此亂世,能統領天下,弭平叛亂的,唯一人爾!”
商如意道:“父親生前也說過——若烏雲蔽日,那撥雲見日的那隻手一定是盛國公。”
“……”
“舅父,是為民請命。”
沈世言苦笑了一聲,道:“可在天下人看來,我是個不忠之臣。”
商如意的喉嚨梗了梗,澀然道:“不是。”
“……”
“舅父不是不忠之臣。”
當年的他,就曾冒著被殺頭的風險,和裴恤等人一道上奏楚暘請求停止征伐遼東,容民喘息;而如今,剛剛結束流放生涯,卻又不顧殺身之禍,為民請命。
他不是不忠。
他忠於的,不是大業王朝,而是天下等待從戰火屠戮中被救贖的萬民。
想到這裡,商如意再一次紅了眼睛,抬眼望向沈世言,哽咽著道:“舅父一心為公,如意,明白……”
聽到這話,沈世言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他看著眼前這自幼便曆經苦難,卻又聰慧過人,當自己落難時,哪怕拚儘全力也要救下自己的外甥女,眼神再一次柔和了下來,道:“倒也,不全是。”
“嗯?”
商如意一愣,睜大了盈滿淚水的眼睛望向他:“舅父?”
沈世言看著他,慈愛的笑道:“說我是一心為公,也不全是。這一心裡,哪怕九成九是,但有那麼一分,我還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商如意不解,但還是抬手,擦拭了不住滾滾落下的眼淚,倒是透著幾分狼狽的看著沈世言:“舅父的私心是——?”
沈世言看著她,柔聲道:“傻丫頭,尋常女子出嫁,都是要靠娘家,才能在夫家立足,立威的。”
“……”
“你嫁到國公府,雖然宇文淵念在與你父親是舊相識的份上,對你也不會太差,可舅父心裡始終有些遺憾,沒能成為你的依靠。”
“……”
“反倒,我被流放,隻怕你也受難處吧。”
商如意急忙搖頭。
可這一搖頭,原本已經止住的淚水更是紛紛落下,但不是委屈,而是舅父對自己的疼惜,更令她感到溫暖,也為此刻自己的無能更痛苦。
沈世言卻愈發心酸,道:“若是你父親還在世,以他驃騎將軍之威,分裂東西突厥之功,不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在夫家還受人威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