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今天聽到了金龍鼓,知曉瘟疫已經在大興城內傳播起來,她就徹底把整件事的真相拚湊了出來,但,現在真正聽到了這個事實,心中還是不免得有些悲涼痛楚。
瘟疫,那差一點要了宇文曄的命的疫病,終究還是蔓延開了。
而源頭,就是薛獻所築的那座京觀。
那座由八萬扶風守將的屍體築成的京觀,慘烈無比,令人不忍直視,也同時汙染了小林河的河水,加上那個月,扶風大旱,滴雨未落,水中的疫病得不到稀釋,流淌到那座村莊,讓喝水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這些人驚恐無比,隻能背井離鄉,卻也把疫病帶到了大興城內外。
如今,更是應了那句——孛星現,災禍起。
一場扶風之戰,已經死傷了那麼多人,卻沒想到,慘烈的戰爭之後,竟還有可怕的疫病在等著這些無辜的百姓。
亂世,莫為人啊……
宇文曄也輕歎了一聲,但他並沒有沉溺在那種情緒裡,隻靜靜的聽完了穆先稟報的話,又問道:“城外的軍營裡,情況如何。”
穆先立刻道:“二公子可以放心,軍中暫時還沒有出現疫病。”
宇文曄點了點頭,又吩咐道:“嚴加看守,這些日子不允許他們出軍營半步,但每日操練不能鬆懈,飲食用水,我會另外派人去送。”
穆先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傳話。”
眼看著他行了個禮就要離開,商如意立刻道:“穆先,你等一下。”
穆先急忙停下:“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商如意對著圖舍兒使了個眼色,圖舍兒點點頭,立刻下去拿了一包東西過來遞給他,穆先拆開一看,裡麵是好幾個之前在扶風的時候,宇文愆給商如意的那種遮掩口鼻的麵紗。
穆先一驚:“這是——”
圖舍兒笑道:“這是昨晚小姐吩咐我趕做出來的,因為要得太急,所以不多。穆大哥,你和程大哥,還有善童兒,申大哥,聶衝他們都先分著用,等我們在府裡多做一些,再給你們送來,讓你手下的人都用上。”
商如意也點了點頭,道:“你手下的人要守著長樂坊,也得保護好自己。”
穆先立刻道:“多謝少夫人。”
說完,抱著那包袱走了。
圖舍兒為商如意理好了頭發,便也要退下,商如意卻又問道:“昨晚我讓你去整理之前買回來的藥材,你理完了沒有?”
圖舍兒忙道:“奴婢已經理清了。那些藥材保管妥當,沒有一點損耗。”
商如意點了點頭,道:“讓薑克生他們加派人手,務必守好那批藥材,損耗倒在其次,最要緊的是防竊防盜,明白嗎?”
圖舍兒眼睛一亮,頓時回過神來,立刻道:“奴婢明白。”
說完,便轉身匆匆的下去了。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子時,但外麵的大雨不僅沒停,反倒發瘋一般的下著,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屋頂上,劈啪之聲不絕於耳,似乎也預示著,這個夜晚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平靜的度過。
在那淩亂的雨聲中,宇文曄道:“你說的那些藥就是——”
商如意回過頭:“就是之前,我讓圖舍兒帶著薑克生他們出潼關,去找的那些藥。”
“……”
“那個時候圖舍兒帶了一包到扶風來,治好了你的病,剩下的藥雖然暫時無用,但我還是讓他們都留存好了。”
“……”
“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說得格外平淡,好像真的就隻是做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可誰能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安排,將會有多大的力量!
宇文曄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商如意歎了口氣,道:“其實,之前在扶風,你的病好了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這件事——瘟疫,從來沒聽說過隻病倒一個人的。”
“……”
“但後來,沒聽說疫病大肆傳播,我以為是老天發了善心。”
“……”
“卻沒想到,真正的大難,在這裡。”
聽到這裡,宇文曄不由皺緊了眉頭,道:“如果真的是小林河的河水被那座京觀汙染,讓下遊的村民都染上了疫病,那,再下遊的人——”
商如意立刻道:“這個,你應該不用擔心。”
“哦?為什麼?”
“當時河水中的疫病太甚,是因為離京觀很近,而且扶風大旱一月,滴雨未落;但那之後,不是下了好幾場雨嗎,河水被衝刷,加上沿途又有各種小溪小河注入,我想,那疫病應該也被衝淡了。”
“……”
“否則,下遊村鎮,應該也早就報上疫情來了。”
宇文曄點了點頭:“這倒是。”
“……”
“所以現在——”
商如意抬眼看著他,道:“所以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眼前的問題,西城的疫病和患者。”
“……”
宇文曄眼中的精光驟然一閃。
但,他和商如意都很明白,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們需要比東城更快,更早,絕清這場疫病。
今天在太極殿前,宇文淵的最後一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卻比頭頂炸響的驚雷更驚天動地,要知道,這場瘟疫隻要一過去,他就能順理成章的接過皇權,登基為帝,而他的兒子們,身份地位自然也就跟著他的改變而改變,幾乎一步登天。
在這種情況下,那“重重有賞”四個字,就彆有深意了。
畢竟,皇帝的兒子,已經富貴以及,幾乎坐擁天下,尤其宇文愆和宇文曄也並非普通的紈絝子弟,對他們而言的“重賞”,那就隻有身份上的再進一步!
因為,皇帝有兩種兒子——
一種,是皇子。
一種,是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