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卻沒有立刻說話,隻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他道:“行遠,今晚,是伱自己救了你自己!”
裴行遠頓時又有些得意,擺著腦袋笑了笑,然後再看向沈無崢,道:“你看看,我就說嘛,對方是比普通人強,但我們幾個是普通人嗎?”
“……”
“他費儘心機都弄不死我,更何況我們幾個加起來。”
“……”
“還有,就算對方能未卜先知——甚至,全知全能,可他能弄清楚我們腦子裡在想什麼嘛?我看未必,否則,他要弄死我,也不必這麼步步為營的。”
“……”
“所以,還是那句話,隻要我們想得比對方更深,他就拿我們沒辦法,更贏不了我們!”
“……”
“鳳臣,你說呢!”
“……”
宇文曄沒有回答他,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的站起身來,走到房間的另一邊,一把推開窗戶。
忽的一聲,一陣清新的風吹進了這個房間,將剛剛滋生出的一點焦灼的情緒一下子吹散了,不僅商如意和沈無崢,連之前吸入了不少濃煙,一直覺得胸口憋悶的裴行遠都感覺到呼吸一暢,發出了一聲輕歎。
好舒服!
而再抬頭看向外麵,原本漆黑的天邊,此刻隱隱的泛著一點魚肚白。
天,快要亮了。
直到這個時候,裴行遠才恍然,他們已經折騰了一夜——說來也不奇怪,他到達都會市北門的時候就已經是子時,之後又經曆了一番生死,再被接到這裡來,宇文曄又處理了那些人,到了現在,可不是快天亮了。
光線微弱的街道上,已經開始出現了馬車的身影,馬蹄聲和車輪碾過地麵發出的聲音漸漸擊破了這個漫長的夜晚所凝聚的寂靜。
往常的這個時候,是朝廷的官員要進宮上早朝了,而現在,雖然免了早朝,但在瘟疫發生的第一天宇文淵就已經下令,他每天早起會在承慶殿內起坐辦事,這些官員們正是在這個時候就要趕去宮中協理政務的。
宇文曄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房中的三個人。
身後深重的夜色,和即便再深重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的微弱的晨光,將他高大的身軀勾勒得愈發清晰,更清晰的,是那雙從來都不慌亂,在亂局中反倒更加冷靜的雙眼。
他說道:“當然。”
說著,他又微微垂下眼瞼,長長的眼睫覆在那雙精光內斂的眼睛上,隻微微漏出一點閃爍的光芒,道:“經過了今晚,我反倒覺得,這個人也許真的能未卜先知,但——”
商如意道:“如何?”
宇文曄道:“知,與智,是兩回事。”
聽見他這話,沈無崢的眼中也驀地閃過了一縷精光,半晌,輕輕的點了點頭。
可裴行遠卻顯然沒弄明白他們的意思,看看宇文曄,又看看沈無崢,有些著急的說道:“什麼意思?你們兩什麼意思?說明白啊!”
宇文曄隻抿了抿唇,卻不理他,而是對著商如意道:“時辰也差不多了,走吧。”
商如意點點頭,立刻站起身來。
她到底與“無情”的宇文曄和沈無崢不同,起身之後又對著受到冷落有些生氣的裴行遠道:“裴公子,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養養傷,裴公那邊,我們會派人去說的。”
裴行遠雖有些不滿,但聽見她這麼說,也隻能點點頭。
商如意又抬頭看向沈無崢:“哥,那你——”
沈無崢道:“我一無官職,二無恩蔭,就不與你們一道進宮了,我還是留在這裡照顧行遠吧。”
原本一臉不悅,聽到這話,裴行遠立刻又笑了起來,道:“算你有良心。”
沈無崢搖了搖頭,又看向宇文曄,神情比之前更凝重了幾分,道:“近日謀劃之事,成敗在此一舉——你們,小心!”
宇文曄點點頭:“恩。”
說完,便帶著商如意轉身走出了這個房間。
不一會兒,樓下響起了馬車離開的聲音,沈無崢走到窗邊,看著他們的馬車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仍舊晦暗的長街儘頭。
他輕歎了口氣,回過頭。
隻見裴行遠慢慢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卻又牽扯到身上的幾處淤傷,痛得他齜牙咧嘴的,沈無崢便走回到他身邊,問道:“你是要再叫個大夫來看看,還是——”
裴行遠立刻擺手:“再說吧,我要先睡一會兒,折騰了一晚上,我眼皮都打得快分不開啦。”
沈無崢笑著搖了搖頭,便扶著他走到床邊躺下,又為他拉上被子蓋好。
裴行遠笑道:“想不到,你還這麼關心我呀。”
沈無崢為他掖了掖被角,然後道:“對了,你昨夜燒了如意的那五百兩銀票——記得給她補上。”
“啊?”
房間裡立刻響起了裴行遠的慘叫——
“五百兩啊,讓我補?我自己的還虧了五百兩呢!”
“你燒你自己的我不管,你燒了如意的,就得賠。”
“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在兩人的抱怨爭執中,天色漸明,一條條沉寂了一整夜的街道在晨曦中漸漸的顯露出明亮的輪廓,而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大興皇宮上時,原本緊閉的城門,突然打開。
一騎人馬疾馳而入,將原本就暗流湧動的大興城的清晨,攪動得越發緊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