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月聞之大喜,立刻俯身一拜:“多謝大丞相!”
她的笑容還沒收起,宇文淵突然又道:“不過,你擔心歸擔心,為什麼要買空關中地區所有的藥?”
“……!”
虞明月嘴角微微一僵,似乎也有些回不過神。
而這時,連商如意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彆人或許還不明白,甚至,連他們身為晚輩,與宇文淵算是熟悉的人,也並不能完全明白宇文淵的心思與行事。他對一個人的誇獎讚頌,並不妨礙他的懷疑,同樣,允許下麵的人任意行事,也並不代表他全然放手。
他對人,對事,都有一種屬於自己的無形的控製力,這一點,隻怕要他完全收回手去,被控製的人,才會知曉。
但,虞明月也個機敏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又厘清思緒,輕聲說道:“因為大疫,會影響整個關中和朝廷,而藥,就是治療疫病的關鍵。”
“……”
“若放任這些藥材在各家醫館,藥鋪當中,等到時疫一起,這些人難免坐地起價。按照供求定律來說——”
宇文淵一愣:“供求什麼?”
這四個顯然陌生的字引起了大殿內所有人的詫異——隻除了宇文愆,連早已在心中有些準備的商如意,眉心也微微蹙了一下。
虞明月定了定神,立刻笑道:“不,是明月口誤。”
“……”
“明月的意思是,這樣關係國計民生的東西,在大疫時期若被他人掌握,難免會溢——會漲價。老百姓一邊有性命之憂,一邊又被迫購買高價的救命藥,難免心生怨念;而怨念,就會影響到朝廷的統治。”
“……”
“所以,明月寧願花費巨資,先買下所有的藥。若大疫不起,則相安無事,若真起大疫,明月也能救治百姓,為朝廷,為大丞相排憂解難。”
“……”
她這一番話下來,承慶殿上的人全都安靜下來。
商如意更是幾乎窒息。
她當然知道,虞明月不是個普通人,隻從自己從她身上獲取的那一點消息,就足夠讓她和她的整個家族受益這一點就可見一斑;但她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即便明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可真正說出來,卻能如此冠冕堂皇。
宇文曄微微抬起頭來,一雙深邃又冷峻的眼睛看向虞明月,眼中冷光漸凝。
而聽到虞明月的這些話,宇文淵也沉默了下來,他看了她一會兒,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麼,笑道:“此情此景,倒讓我想起第一次在沈家,見到如意的時候。”
“……?”
商如意一愣。
但她立刻也明白過來,隨即,心裡也對宇文淵那如同獵人般的敏銳欽佩不已。
初見那一刻,她相信虞明月一定跟當初自己在沈家第一次見到宇文淵時的心情是一樣的,哪怕已經知曉,甚至,她可能是熟然於心,但乍然見到一個能改變天下,即將成為世間至尊的人,再是倨傲,再是狂縱,也沒辦法不敬畏有加。
那個時候的自己,甚至將“高祖”二字直接脫口而出。
相比之下,虞明月的確要沉穩得多。
而且,之後的應答如流,也比她當初漂亮得多,畢竟虞明月是已經做了實事,比起她一句空泛的“神弓震龍門,築屍成京觀”的誇讚,虞明月顯然也“有用”得多。
想到這裡,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如意那個時候不懂事,讓爹笑話了。”
宇文淵笑著擺了擺手:“一家人,有什麼好笑話的?”
說罷,他再次看向虞明月,細細打量了一番,眼神在滿意中,似乎還多了幾分其他的思量,半晌,他對著虞定興道:“虞大人。”
“下官在。”
“我之前聽說,你還有一女?”
“是,小女明珠。”
“我聽說,她好像已經許了人家,是括州刺史蘇季的長子,是嗎?”
“是。沒想到,小女的婚事還勞大丞相掛心。”
“哪裡,我也是身為老父親,會擔心兒女的婚嫁。明珠小姐既已許婚,又為何一直沒有完婚呢?”
聽到這話,虞定興的深凹的眼睛裡立刻閃出了一道精光。
但他的臉上,仍舊是一成不變的平靜,和帶著一絲奉承意味的笑容,低著頭輕聲道:“明珠雖已許婚,奈何明月尚未出閣,她身為小妹,自然不好越過明月。”
“原來如此。”
宇文淵點了點頭,笑道:“那,明月小姐,可有人家了?”
一瞬間,整個承慶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仿佛屏住了呼吸,隻有一個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在這樣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商如意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那呼吸聲,甚至連心跳聲,都讓她聽得一清二楚的,不是彆人,正是站在身邊隻一兩步之遙的宇文愆。
他低著頭,唇瓣抿成了一條線。
臉色更有些意外的蒼白。
這一刻,即便極力的壓抑心中的悸動,虞定興開口時,聲音也有些不受控製的輕顫,他沉聲道:“小女,尚未許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