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看向雷玉,笑道:“你的故人的生死,可都在你的手上!”
“……”
雷玉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她一言不發,隻轉頭看了商如意一眼,而商如意已經牽著馬,開始往長道一邊走去,她隻匆匆的對著阿史那刹黎點了點頭,便也牽著馬跟了上去。
這一段裡,兩個人都走得靜默無聲。
但眼看著就要到出發的那條橫線上,一旦上了馬,衝出這條線,就再無回頭之路,雷玉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如意——”
“雷玉,”
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一定會忍不住開口,也知道她心中的煎熬,商如意平靜的道:“你不用為我擔心,其實,被抓到這裡來,我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要去激怒他?”
雷玉這個時候大概也知道到了“絕路”,急得滿頭大汗:“昨天,他明明都已經放過你了,可剛剛你那些話——”
商如意轉頭:“若有人,射瞎了你一隻眼睛,分裂了你的國土,讓你之前半生的心血毀於一旦,你會因為一個‘故人’的身份,而且,還隻是兒媳的‘故人’的身份,就放過他的妻子,和女兒嗎?”
“……!”
雷玉的喉嚨一梗。
商如意平靜的道:“他不可能放過我。”
“……”
“昨晚,之所以讓你把我帶走,是因為不知道我父親的身份,也是因為,他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置我。否則,今天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開這個篝火會呢?”
“……!”
雷玉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的確,草原上的篝火會,若不是重大的節日,勝利,就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而今晚這場篝火會,明明是太原兵敗之後,照理說,不應該有的。
現在看來,大概是從昨晚開始,阿史那刹黎就一直在想,該如何處置商如意,而今天,又正好從從太原回來的帕夏將軍的口中知道了商如意是商若鴻的女兒,那麼新仇舊恨,他更不可能再放過了。
但——
雷玉道:“可你說那些話,都是在激怒他,這不是更讓你沒有活路?”
商如意低著頭,想了想,才說道:“其實,我並不覺得他會殺我。”
“為什麼?”
“他要殺我,會跟昨夜一樣,立刻就叫武士把我拖下去殺掉,他之所以一直跟我說話,卻沒有在盛怒之下馬上拔刀,是因為這個時候,隻是殺我,已經不夠了。”
“……”
“所以,我才有這一點時間的機會,為自己掙得一點生機。”
“……”
“而我對他說那些話,就是因為,我是商若鴻的女兒,在突厥,尤其是他這位西突厥可汗的麵前,我必須硬氣起來。”
“……”
“因為我的父親,是贏過他的人。”
“……”
“雖然父親死了,但身為他的女兒,也代表這我父親的風骨。若我卑躬屈膝,卑微求生,隻會損害我父親的威名,而我父親若如此不堪,那敗在我父親手下的他,豈不是更不甘心?”
“……”
雷玉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過來什麼。
商如意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阿史那刹黎已經慢慢的走到人群的一邊,坐到了重新安置的矮桌後麵,高大的身軀仍舊強悍如山。
她說道:“我小時候,曾經聽父親提起過他的那些——‘故人’,尤其說過這位刹黎可汗。”
雷玉道:“他怎麼說的?”
“阿史那刹黎,梟雄也。”
“……”
“他若沒有這樣的本事和心性,也做不到統一西突厥,再度在中原王朝的北邊懸起一把刀,這樣的人,報仇和雪恨,跟一般人所想所為都不同。”
“……”
“我太卑微,隻會更讓他生氣,讓他瞧不起。”
“……”
“一個人對自己瞧不起的人,還是仇人之女,會如何處置——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
聽到她的這些話,雷玉安靜了下來。
但她的眼中,卻是情緒湧動。
的確,恨,是並不是一種簡單的情緒,尤其在這種“國仇家恨”當中,而且是身處其中的人,有更多複雜的情仇交織。阿史那刹黎要殺商如意,就是一句話的事,但從昨夜到今晚,從知道她是宇文曄的妻子,到知道她是商若鴻的女兒,還沒有動手,可見他的心中,也一定有著相當的翻江倒海般的情緒的湧動。
但——
商如意道:“但現在,至少能拚一把。”
雷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轉頭看向她:“怎麼拚?”
“……”
“你要我輸給你,這很容易。”
“……”
“可你贏了,是會死的!”
商如意也轉頭看向她:“我可以就死,但不能輸。”
“……!”
雷玉的心重重的一沉,隨即,眼睛紅了起來。
她當然明白,商如意這句話的意思。
若她輸了,就要給阿史那朱邪做妾,且不論阿史那朱邪會如何對她,隻是這件事,對她而言,就已經是無法接受的。
在他們的心中,女子的忠貞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畢竟在生死關頭,該如何選擇也隻能看自己的意願。可是,商如意畢竟和彆的女子不同。
她不僅是大盛王朝的秦王妃,更是商若鴻的女兒。
她將這些榮耀,和自己的尊嚴,看得比生命都更重要。
所以——
到底該讓她贏,還是輸呢?
今天先兩章合並一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