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他們一路追,一路逃,從剛入夜時的晦暗天氣,一直到周遭夜色如墨,伸手不見五指,隆隆的馬蹄聲將本該寂靜的夜色踏得一片喧囂,到最後,前方的天邊漸漸的露出了魚肚白,晨曦逐漸染白天空,再有雄雞一唱,光明遍地。
他們,追趕了整整一夜。
而這一夜,又發生了幾場廝殺,都是前方派來截殺他們的人,被宇文曄和申屠泰率領著眾人毫不留情的斬落馬下,宇文愆部下的人也相繼迎上,與他們共戰。
即便這樣,他們離前方飛馳離開的人也還是有一段距離。
這個時候,宇文曄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他從太原戰畢,便一路往北,晝夜兼程到了西突厥牙帳,接回商如意之後才勉強睡了兩個囫圇覺,最後這一天,他們緊趕慢趕在太原城關閉城門之前回去,卻沒想到還沒進城就遇上了王紹及這件事,如今又徹夜追擊——
眼看著天光大亮,宇文愆的體力,到這個時候,也快到了極限。
他一邊咬著牙,將韁繩在手掌上纏繞了兩圈,確保自己不會以為體力消耗而跌落下馬,一邊轉過頭看了一眼,就看到宇文曄的臉色蒼白,嘴唇幾乎沒什麼血色。
他沉聲道:“二弟!”
“皇兄,”
宇文曄仍然沒有看他,但蒼白的嘴唇微微開闔著,卻清晰的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的目的地,就是前麵。”
“……”
“所以,我們不能停。不能在這裡停!”
“前麵?”
宇文愆聞言一愣,下意識的抬頭往前方看去,隻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座高山遮天蔽日的豎立在眼前,主峰如同一把胡椅,兩翼山梁伸張開來,山上鬆柏累累,經寒不凋,甚至將山勢岩壁都遮掩起來,人一旦進入了那樣的山林,就再難尋覓蹤跡!
那是太原東北邊的共工山!
這時,一陣風吹過,但見鬆濤陣陣,其間更有人吼馬嘶,隨風襲來。
宇文愆驀地睜大了雙眼。
宇文曄卻似乎早有預料一般,並不驚詫,隻微眯起眼睛,儘量讓自己避開初升的陽光帶來的刺目感,然後說道:“昨晚,從城中衝出去的人,雖然混雜著他們刻意放出的俘虜降兵,但我估算了一下,王紹及手上剩餘的人馬,應該不止那些才對。”
被陽光一晃,宇文愆也半眯起眼睛。
他立刻回想起那天在那片草場上,他設計引得王紹及和那一隊增兵太原的西突厥人馬混戰,之後,兩邊都各自退開,雖然他也乘勝追擊了王紹及的人馬,斬殺了不少人,但從他所看到的,對方倉皇逃竄的樣子來看,的確應該不止昨晚那點人。
而且,追趕這一路,他原本也有些奇怪——
如果王紹及是大軍來襲,以他安設在太原周圍的崗哨,應該能立刻查出對方的行跡。
除非是小股人馬,才不易被發現。
而聽宇文曄這麼一說,也就對上了——王紹及應該是將自己剩下的大隊人馬藏在了前方的那座水神山上,自己率領小股人馬趁著他到城北迎接宇文曄,城內布防空虛的時候,闖入東城門放火,救出王紹裘等人,一路飛奔趕往此處。
宇文曄和他帶來的人馬,不多。
可王紹及藏在水神山裡的人,卻足夠多。
一旦讓他們進入山中,且不說能不能找到他們,若是他們真的集結完畢,再趁勢反殺過來,隻怕他們這一路人都要折在這裡!
想到這裡,宇文愆道:“鳳臣!”
可是,宇文曄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又或許聽到了,卻根本沒有要退的意思,眼看著拐過一道彎路,前方又一條快要乾涸的河床,一點幾乎隻能沒過小退的冰冷的河水緩緩流淌過去。
過了那條河,水神山就在眼前!
他們,隻怕就再無機會了!
可就在這時,他們也看到,前方道路的儘頭,王紹及和王紹裘兩兄弟已經一馬當先,策馬朝著那條河飛奔而去,馬蹄踩進冰冷的河水裡,立刻激起了半人高的浪花,潑灑到人的身上,頓時冷得徹骨。
緊跟著,他們身邊的人馬也跟著撲進河裡。
一時間人馬混雜,踩得那條河幾乎斷流,河水揮灑如雨,但他們全然不顧,隻奮力的朝著前方策馬。
糟了!
看到這一幕,宇文曄還要反手去摸身後的弓箭,卻發現箭筒中,竟然一支箭也不剩。
周圍的士兵們,經過這一夜的廝殺,也全都氣喘籲籲,一個個臉色蒼白,倦怠不已,眼看著對方就要度過那條河,這個時候,竟也都有了一股頹敗的情緒。
再無力追趕……
就在這時,突然“嗖”的一聲,眼前一道銀光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