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宇文愆目光似乎也閃爍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也轉過頭去。
如果這一次宇文呈回來,真的給他挑選了一個名門閨女作為齊王妃,那麼三兄弟當中,就隻有太子宇文愆一個人還沒有正式的妻室了,這一點,不可能不讓宇文淵擔心。
他之前應該是意屬虞明月,隻是因為虞明月在慶功宴上大放厥詞而改變了主意,哪怕後來賜給了宇文愆兩個良娣,可太子的身邊沒有一個操持中饋的人,始終是他心裡的一個結,既然都已經讓商如意幫忙挑選三兒媳了,那麼大兒媳讓她參與意見,也並非不可。
但,還真的不可。
畢竟商如意和宇文愆之間有那樣尷尬的過去,就算現在商如意已經懷了身孕,宇文愆身邊也有了兩個良娣,也再無人提起往事,可一旦想起,還是難免尷尬。
商如意看了宇文愆一眼,月光下,他一身白衣翩翩,那俊美的臉龐也被月光勾勒得朦朧而越發溫柔,整個人仿佛月華凝結而成;可那雙清淺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幾乎透明,仿佛凝結了一層寒霜,有一種莫名的清冷,甚至讓人完全分辨不清,他到底在看著什麼地方,看著誰。
那種一望萬裡無垠的茫然,更透出一股徹骨的冷感。
而商如意卻莫名覺得,他雖然臉朝著宇文淵,清冷的目光卻好像看著自己,隻是在她有些猶豫的要把目光調開的時候,宇文愆仿佛也提前預知了什麼,將臉也偏向了另一邊。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這一次,是宇文曄打破了沉默,他說道:“父皇,天色有些暗了,我們還是先回去了吧。”
宇文淵立刻笑了起來,道:“是了,月也賞得差不多了。”
說罷便擺擺手,帶著他們兄弟二人和商如意一道下了千步廊,朝著親親樓走去,因為商如意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不少,宇文淵還專門讓玉公公安排了一個小太監為她就近提著一盞燈籠照亮前路,即便這樣,宇文曄也寸步不離,扶著她的手一道前行,宇文愆隻走在他們前方兩三步,隻回頭看了一眼,便沒再說什麼,隻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便回到了親親樓。
雖然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但親親樓內卻是燈火通明,上下兩層的閣樓裡全都點著燈籠,將這座小樓映照得光明大盛,玉公公一邊跟在宇文淵身邊服侍,一邊也不停的對著身後的小太監無聲的指令,當他們剛走到門口,已經有一隊宮女迎上前來。
就在四人準備走進去的時候,身後的夜色中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宇文淵不由得蹙了一下眉頭。
玉公公立刻上前,指著外麵道:“誰在那裡亂跑?”
隻見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從夜色中跑了過來,雖然此舉是打擾了皇帝和兩位殿下,還有秦王妃的雅興,但他卻並不驚怕,反倒臉上滿是喜色的對著玉公公低聲說了兩句話。
玉公公一聽,渾濁的眼珠就跟點了燈一般,一下子亮了。
宇文淵道:“怎麼了?”
玉公公從那小太監的手中接過一份文書,轉身便喜得對著宇文淵跪拜下來,高聲道:“皇上,宋州捷報!”
一聽到“捷報”二字,眾人全都精神一振,宇文淵更是兩步便走過去,一把從他的手中接過文書,三兩下拆開,隻粗略的瀏覽了一遍,臉上立刻浮起了欣喜的笑意,但他沒有馬上說什麼,反倒像是為了重新印證,仿佛害怕自己看錯了一兩個字而失誤一般,又從頭看了一遍。
旁邊的宇文曄已經按捺不住:“父皇——”
這一次,宇文淵終於將那捷報上的文字又重新看了一遍,確認自己剛剛沒有看錯,然後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宋州歸降!”
“這,太好了!”
商如意又驚又喜,眼睛都睜圓了。
宇文淵也笑嗬嗬的說道:“是啊,申屠泰是個好樣的。”
他一邊說,一邊將書信緊緊的攥在手裡,好像要把那勝利的果實也緊緊的捏在手心一般,領著三人轉身往親親樓內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占據許州之後就一直按兵不動,隻與範承恩相持,幾次書信往來看得出,範承恩雖然有意歸降,可他周圍的那些人卻不肯,還想要說服範承恩徹底投靠洛陽。”
宇文曄和商如意對視了一眼,眉心不約而同的蹙起。
一直沉默的宇文愆說道:“若真是這樣,那對我們而言就太不利了。”
宇文淵道:“不錯,所以申屠泰當機立斷,派人潛入宋州,殺了那幾個提出要歸降洛陽的人。”
一聽這話,商如意的心咯噔了一聲。
這,能行嗎?
雖然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可她的心裡卻有不同的想法——在這種緊要關頭,申屠泰派人去殺掉宋州城內的官員,也許可以催促範承恩做出決斷,但這件事也非常的敏感,一旦讓範承恩覺得他心狠手辣,又或者感受到自己受了威脅,也許他真的可能一怒之下轉而投靠洛陽。
到那個時候,他們就真的,如宇文愆所說,太不利了。
果然,如她所擔心的,宇文愆也問道:“他這樣做,不會激怒範承恩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宇文曄沉吟著說道:“申屠泰不會隨便出手,他如果出手,一定有必勝的把握,而且他殺的那些人,隻怕也是挑選過的。”
宇文淵笑著說道:“你說得沒錯。”
今晚因為照顧商如意的身體,所以仲秋宴隻擺在一樓,他們走進去之後很快落座,宇文淵坐下之後,繼續說道:“他派人殺了那幾個人之後,還把那些人跟王紹裘勾結的證據都擺到了範承恩的麵前。”
說著,宇文淵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信,道:“探聽消息的是聶衝,動手的是善童兒那小子。”
一聽到這個,商如意立刻明白過來,為什麼範承恩會歸降了。
他原本就是個忠君之人,所以才會在誤信了自己弑君的傳聞,派兵想要誅殺自己;但後來,大岩寺法會之上,王氏兄弟弑君的惡行昭告天下,他肯定也知道了,所以一定會對王家兄弟恨之入骨。前些日子王紹及身死水神山,隻有王紹裘帶著剩餘人馬逃脫,那個時候他們就猜測,他應該是往東去投靠梁士德了,而這,也是範承恩為什麼距離洛陽那麼近,卻直到現在都沒有歸附梁士德的原因。
現在,知曉王紹裘的手竟然伸到了宋州,他自然不可能答應。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選擇,也就隻剩一個。
就是歸順大盛!
聽完宇文淵說的話,宇文曄拿起桌上已經斟滿了美酒的酒杯,站起身來道:“此番兵不血刃奪下宋州,一切都是父皇天威庇佑。兒臣謹以此杯,為父皇賀!”
宇文淵本就開心,聽見他這麼說,更是歡喜不已,拿起酒杯。
商如意也趁勢站起身來,舉起自己的杯子說道:“兒臣也為父皇賀,此番拿下宋許二州,將來東進,再奪洛陽易如反掌,父皇的大盛王朝一定恩威四海,流芳千古!”
這番話說得宇文淵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說之前,他高興之下冊封申屠泰,是因為對方的處置得當,馭兵有利,那這一次的歡喜,就的的確確是因為此戰之功對大盛王朝來說至關重要,他不可能一直隻據關中一隅,必須東進進取天下,而洛陽,本就是楚暘當初經營十數年的東都,也是天下的中心,隻有拿下了那裡,他的王朝才可能是一個完整的,統一的王朝。
“說得好!”
說完,宇文淵和他們二人舉杯共飲。
雖然自己也開了口,但商如意礙著自己的身子,隻淺淺的喝了一口,倒是宇文淵和宇文曄一飲而儘,等到喝完這一杯,宇文淵又轉過頭去,笑嗬嗬的對著宇文愆道:“愆兒,你沒有話要跟朕說嗎?”
今天還是兩章合並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