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過之後,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誰都不敢開這個口,這時宇文曄寒著臉,用既沙啞,又仿佛帶著刀劍銳利的聲音冷冷道:“王妃的身體如何,說話!”
其中一個年紀最老,資曆最長,連胡須都花白了的老大夫大著膽子說道:“殿下,我等診斷出,王妃受了些驚嚇,但並未影響胎氣,所幸也沒有外傷,隻是吸入了些許濃煙,怕是要開些潤肺的湯藥調理才好。”
宇文曄道:“真的沒有影響?”
那老大夫戰戰兢兢,更畢恭畢敬的站在宇文曄麵前,俯首道:“殿下,草民醫術不精,不敢妄言,但草民再是膽大包天,也萬不敢隱瞞王妃的病情。”
其他幾個大夫也相繼道:“草民絕不敢隱瞞王妃的病情!”
“請秦王殿下明察!”
眾人都這麼說了,可宇文曄仍然沒有說話,臉色卻愈發陰沉了起來。他出身行伍,本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氣,那冷峻的目光在戰場上都能震懾不少敵人,這個時候更是如同一塊厚重的烏雲壓頂,壓得眾人不僅恐懼,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一直候在旁邊的心證法師見狀上前一步,輕聲道:“要不然,請諸位再為王妃診一診?”
眾人小心的看著宇文曄。
他冷冷道:“再診!”
秦王一聲令下,那些大夫們也不敢多話,隻能又上前來為秦王妃診脈。
商如意想要說什麼,但抬頭看著宇文曄鐵青的臉色,也不好開口——其實,脈象就這麼簡單,若有一個人診斷錯誤還情有可原,但這麼多人都得出一個結果,也就真的沒有彆的可能;況且商如意自己也有感覺,她的肚子並沒有什麼不妥,身上也沒有任何的燒傷,不過是剛剛火焰竄進藏經閣的時候被嚇了一跳,之後又吸入了幾口濃煙,而已。
這樣的驚嚇,若是過去,或者放在尋常的孕婦身上,大概真的會是一件大事,隻怕早產都說不定。
可她,經曆過興洛倉一戰的身陷敵境,經曆過江都宮的險象環生,經曆過扶風的燎原大戰,更經曆過突厥牙帳的九死一生,她的承受力和忍耐力早已非常人能比,除了看到江太後險些被火焰吞沒的時候嚇了一跳之外,其他的時候,她反倒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冷靜。
也是因為這樣的冷靜,才讓她逃出生天的。
事實上,宇文曄自己也該知道。
就在穆先派人去找來這些大夫的時候,她就已經告訴了他,在大火剛剛燃起,當她和江太後發現門窗外都燃起大火,沒辦法闖出去的時候,他們就立刻找到了出路。
路,就在那張矮桌下的地毯下麵。
在進入藏經閣,看到地上鋪的那張毯子的時候,她就覺得那塊地麵比彆的地方更高一些,隻是因為跟江太後見麵,不可能去關注毯子下麵墊了什麼,所以她也沒多過問;而當火焰衝進藏經閣,生死危機的關頭,她知道不能往樓上跑,起火的地方越往上越沒有生路,而往下——
當時的她心靈福至,突然想到了什麼,掀翻矮桌踢開了毯子,果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塊帶著把手的木板,而且那塊地麵非常的新,幾乎沒什麼磨損,平時應該是壓在沒有移開過的書架的下麵,很少為人所知的。
於是,她在自己已經被煙熏得有些發昏,又挺著大肚子無法使力的時候,請求江太後打開那塊木板。
人在絕境的時候,往往會爆發出一些驚人的能力。
也可能,是拋開一切雜念,會更真實一些。
比如她,身陷險境,卻比平時毛毛躁躁的時候更冷靜鎮定,而從來溫柔和煦的江太後也在那樣的絕境中,顯現出了她為文帝與杜皇後所看重的堅毅沉穩,她撕下一片衣角用茶壺裡的茶水潤濕了給商如意捂住口鼻,然後撿起燭台硬生生的砸開扳手上的鎖扣,打開了那塊木板。
那下麵,是一個地道。
兩個人很快便鑽了下去,並且為了避免火焰和濃煙灌進地道,她將木板又扣了回去,兩個人摸黑在地下走了許久——說是許久,其實應該也不久,畢竟從地麵上來看,不過就是講經閣和藏經閣中間那幾十步的距離,加上因為一片漆黑令二人腳步遲緩,和打開講經閣這邊的出口才花費了一些時間。
這就是她逃出生天的過程。
相比起硬生生闖進火場的宇文曄,她反倒沒有受什麼傷害和驚嚇。
如今大夫都這麼說了,而且自己在這裡跟他說了半日的話,又診脈,又等待,除了嗓子沙啞,並沒有更大的症狀,應該就是沒有問題的,而宇文曄還一定要堅持讓這些人再給她診斷,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畢竟,他們都曾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