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說到這裡,宇文曄輕輕的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而宇文淵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眉頭微蹙的看著他,道:“他為什麼回來?”
宇文曄道:“兒臣隻在郡公府跟三弟匆匆見了一麵,未及詳談。不過,既然三弟回長安後,還未來拜見父皇就先去了郡公府,那看來,他應該是知曉了神武郡公的事,所以特地回來吊唁。”
他這一番話,輕描淡寫,雖然是在幫宇文呈解釋了為什麼無召回京的原因,卻也把他無召回京,且連皇帝都沒拜見的就擅自在城中走動的事情擺在了眼前。
宇文淵的眉心又是一蹙。
他沉沉道:“既然如此,你應該把他也帶回來才是。”
宇文曄道:“三弟剛到郡公府吊唁,而且,他跟皇兄也還有話要說,兒臣想著皇兄向來處事妥帖,定然會在問明一切之後帶三弟回來拜見父皇,所以就沒有插手此事。”
“那你深夜到此,就隻是為了跟朕說這個?”
“兒臣還有另一件事稟報。”
“哦?什麼事?”
宇文曄抬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向宇文淵,鎮定的道:“兒臣想要向父皇請旨,加派人手前往興洛倉。”
“興洛倉?”
這三個字令宇文淵的神情又是一凜,雖然這兩日,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悲慟當中——到了他這個年紀,最怕的就是失去,而且是周遭熟悉的人的離去,而神武郡公董必正,是他和他的家族岌岌可危的時候給予他最大幫助的人,雖然這樣的幫助,是以一場當時他並不完全願意的婚嫁為條件,可在那之後,董家的確成為了他最堅實的後盾,哪怕在受到楚暘猜忌,數次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危急關頭,董必正也從來沒有退縮過。
那場“交易”,早已經在他和董夫人的相濡以沫,長子的誕生,和這些年的共渡難關的經曆中,變成了骨肉難分的親情。
可就在他繼承大統,快要完成他們年輕時一統天下,令四海升平的心願的時候,董必正卻死了。
而且,是這樣的死亡。
他不僅難以相信,更難以接受,這兩日,他不上朝不見臣,更閉門不出,隻守著這麼一盞微弱的燈火,好像想要從這樣的孤寂裡找到一點安慰,卻什麼都找不回來,心頭的空洞越來越大,而在那空洞當中,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在漸漸的滋生,如同周遭的黑暗快要吞噬他眼前的這一點火光一般,幾乎就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可是,宇文淵畢竟是宇文淵。
一聽到關於前方的戰事,他立刻清醒了過來,充滿疲憊的紅血絲的眼睛也立刻爆出了一縷精光。
他問道:“興洛倉,出什麼事了嗎?”
宇文曄道:“自從申屠泰拿下了宋許二州,梁士德顯然已經知曉了我們準備出兵東都的計劃,所以,他這些日子一直不停的派兵滋擾,想要攻下興洛倉城。晏不壞這些日子的壓力很大,為了避免有所閃失,他已經派人封閉了整個山路,一旦有人上山,若無我大盛王朝的旨意和軍令,他就立刻放箭示警,若還不退的,就會立刻動手。”
“……”
“即便如此,梁士德也沒有給他太多喘息的機會。”
“……”
“晏不壞在那裡已經守了許久,雖然興洛倉城易守難攻,可若久攻無援,城內的人心難免浮動。”
“……”
他的話雖然說得不少,可宇文淵在聽到其中一句的時候,眼神中的精光更甚,猛地抬頭看向他,即便心中早有準備,被那精光內斂的虎目突然注視,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皮肉血骨一般,宇文曄還是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
他跪在地上,默默的在袖子的遮掩下,握緊了拳頭。
宇文淵道:“你剛剛說,隻要上山的,晏不壞都會阻攔。”
“是。”
“那麼,除了梁士德的軍隊,他還阻攔過誰?”
“……!”
宇文曄的呼吸一窒。
看來,即便是這樣的悲慟,即便是自己有再多的話語掩飾,也不妨礙宇文淵輕而易舉的將他想要的真相找出來,宇文曄緊握拳頭的掌心已經出了一些冷汗,這令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拳頭也有些握不緊了。
在心裡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終於說道:“還有,三弟。”
宇文淵的目光一閃:“齊王?”
“是。”
“……”
宇文淵沒有再說話,而是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突然對著黑洞洞的大殿道:“掌燈!”
話音剛落,外麵已經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隻見玉公公領著一隊宮女慌忙走了進來,隻見他們的身影在晦暗的光線下不停的晃動,一盞一盞的燭火在人影的晃動間點亮,不一會兒,整個兩儀殿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跪在大殿中央的宇文曄,和坐在大殿上看著他的宇文淵,兩個人之間,再無一絲可隱藏的行跡。
宇文淵慢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踱到了宇文曄的麵前,他身上的衣裳在洗淨之後,自然還有熏香,可這個時候,卻有一股屬於他的,武人的氣息壓過了那熏香,如同無形的鐵籠,一下子籠罩到了宇文曄的身上。
他低著頭,隻聽頭頂傳來宇文淵冷冷的聲音——
“這就是你深夜覲見的原因?”
這兩天因為快要過年了,所以……你們懂,更得可能要少一些,請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