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淵走過去道:“樓良娣也來了?”
樓嬋月仍舊保持著俯身行禮的樣子,似乎不敢多話,倒是宇文愆抬頭道:“這幾天開始下雪了,路上濕滑,父皇不好啟程回長安,但一直浸泡湯泉對身體也不太好,所以兒臣就特地讓嬋月準備了一些歌舞來為父皇解悶。”
宇文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的神情。
這驚喜,不是因為是他讓人為自己準備的歌舞,而是他讓人為自己準備歌舞,自己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甚至曾經連家都不要,一心想要雲遊修行的兒子,哪怕回到他的身邊,哪怕助他拿下兵不血刃拿下長安,哪怕奪回龍興之地,哪怕被冊封為太子,哪怕迎娶了太子妃,仍然一直讓他有一種仿佛隨時都會化身做一團白雲飄走的錯覺。
似乎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回到了紅塵俗世。
宇文淵的臉上浮起了欣喜的笑容,道:“好,好。”
宇文愆又道:“兒臣讓人在芙蓉池旁搭建了一個高台,讓人在此地獻舞;父皇不用浸泡湯泉,仍能感覺到湯泉的暖意,這樣與龍體有益。”
宇文淵連連點頭:“好,就依你。”
於是,宇文愆和樓嬋月一道陪著他轉身往芙蓉池所在的西殿走去,倒是虞明月的腳步稍稍遲緩了一些,看著跟在宇文愆身邊一臉笑容的樓嬋月,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
不一會兒,眾人便進入了西殿。
這裡便是之前他說過的,湯泉宮這邊新發現的一股溫泉,原本是一處廢棄的宮殿,在清理的時候從地下冒出了清澈無比的泉水,於是工部立刻下令在宮殿的舊址上重新修建了一座殿宇,雖不十分奢美,卻乾淨雅致,而且泉水的熱度超過了其他幾處泉眼,即便不浸泡在湯泉當中,隻是坐在這座殿宇裡,都能感覺到融融的暖意,反倒比在宮殿中四處放著火爐的乾燥火氣更令人舒爽。
而眼下,宇文愆讓人在芙蓉池的背後搭建起了一處高台,上下三層,分彆以藍、白、黑三色絲綢錦緞裝飾,一看便知是天宮、人間與地府的幻象。
宇文淵才剛坐到芙蓉池另一邊的臥榻上,就聽見一陣悠揚的笛聲從兩邊偏殿中傳來。
隨著笛聲響起,一群衣著華美的舞姬踩著樂聲踏上高台,一個個雲鬢花顏,環佩叮當,婀娜多姿,美不勝收,再加上高台下的芙蓉池內,湯泉散發出的乳白色的蒸汽不斷的往上升騰,影影綽綽,雲霧繚繞,真如仙子臨世一般。就在他們完全登上高台後,西殿兩側鐘鼓齊鳴,樂聲隆隆伴著舞姬們翩翩起舞的優美身姿,一下子便吸引住了宇文淵。
他睜大雙眼,專注的看著高台上的窈窕纖姿,一時間什麼都忘了。
宇文愆看了宇文淵一眼,默默的站起身來,路過玉公公身邊的時候微笑著說道:“公公,難得父皇好興致,就不要讓人打擾他老人家。”
玉公公看了他一眼,陪笑道:“奴婢明白。”
宇文愆點點頭,不動聲色的退出了芙蓉池,剛走出西殿,卻看見前方落雪紛紛,雖然還不到傍晚,但因為烏雲壓頂的關係,天色已經有些晦暗了,可前方卻是燈火通明,數位大臣帶著他們的家眷和護衛站在殿外,都翹首往這邊看著。
一見他走過來,眾人原本低聲說著什麼,全都安靜了下來。
宇文愆微笑著走上前去,還沒抬手,眾人已經對著他叩拜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宇文愆這才抬手道:“諸位大人不必多禮,快請起。”
眾人這才慢慢的站起身來,而人群中最前列的便是尚書仆射沈世言。他須發斑白,又站在殿外半日,頭頂和肩膀上的落雪讓他看上去更顯老態,他恭敬的說道:“太子殿下恕罪,我等前來求見陛下。”
宇文愆笑道:“沈大人求見父皇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沈世言道:“我等蒙陛下天恩,來湯泉宮休養已經數日,是不是,也該返程回京了?”
宇文愆道:“可父皇還不準備回去。”
沈世言眉心一蹙,轉頭和站在身邊的裴恤對視了一眼,裴恤立刻上前道:“太子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他——”
他的話沒說完,宇文愆已經微笑著說道:“父皇難得有此雅興,諸位大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友,也知他這些年來焚膏繼晷,夙興夜寐,難得能在此地放鬆休息,就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擾他的雅興了。好嗎?”
最後兩個字,身為太子這麼說,已經是一種無形的威壓了。
眾人對視了一眼,終究不敢再說什麼,隻能後退道:“我等,明白了。”
宇文愆笑道:“諸位大人既然已經到了湯泉宮,何不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保養一番。說不定再回到長安,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伱們去處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