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怨懟的話,她說不出來。
能說出來的委屈,都是在期待對方給她解釋,給她安撫,哄哄她。
但現在,她已經做不到向他揭開傷疤,訴說自己當日的心情。
兩人沉默了會兒,除了院門口站著的兩名將士外,院中再無旁人。
陸子宴道:“我叫鳴劍給你尋了一批丫頭,待會兒讓他將人帶來給你過過目,選兩個伶俐的貼身伺候。”
養尊處優的小姑娘,身邊沒有人使喚怎麼行。
還有衣裳、首飾,脂粉之類,姑娘們要用的東西,也得一應安排妥當了。
她被擄走,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就連發簪都沒有一支,這一路急著回來,也沒來得及采買。
好在雖然是邊境,但北疆好歹是一座城池,該有的東西,一應俱全。
一句吩咐下去,就有人辦妥。
陸子宴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問:“會不會覺得條件太苦?”
北地風沙席卷,尤其是冬天,那寒風吹到人的麵上,簡直形同刀割,謝晚凝這會兒身披狐裘,帶著大大的帽子,毛茸茸的領子將半張臉裹的嚴嚴實實,聞言她卻搖頭道:“不苦,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雖然吃穿用度都比不上京城精細,但這兒看起來是真自由啊。
前世今生,‘自由’對她都是十分陌生的詞。
侯府長大,嫁的也是高門大戶,出門奴仆成群,活的花團錦簇,但卻稱不上自由。
哪怕她是實實在在的受儘父兄寵愛,哪怕大汗民風還算開放。
若換了前朝……
謝晚凝眉眼彎彎,“那我能出門逛逛嗎?”
陸子宴一愣,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你記得帶上侍衛。”
他手底下可沒養廢物的習慣,鳴風鳴劍自不必說,其他副將也是英勇無比,甚至隻是普通親兵,那也是以一敵十的存在。
得了他的應允,確定這人沒有打算軟禁自己的想法,謝晚凝笑意真實了些,衝著他擺擺手道:“你好歹是一軍主帥,突然離開這麼久,肯定有許多軍務等著處理,不用陪著我了。”
她可聽說了,幾日前他下令攻打金朝,一改這些年被動防守的態勢,主動出擊。
結果戰事一開打,他人卻跑去了越州,隻留下鳴劍在這兒坐鎮,現在既然回來了,他怎麼還能半點不急,陪在她身邊說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陸子宴對她憂國憂民的思想有所了解,聞言笑道:“彆擔心,我有分寸的,金無忌死訊傳過去,金軍必定惶恐難安,此時不用急著攻打他們,他們自己就會先亂起來,我得先替你把仇報了,大汗蛀蟲不少,先整頓好,再談其他。”
他真是吸取了前世的教訓,這會兒哪裡有惜字如金的模樣,簡直恨不得將自己所有打算一股腦都說給她聽,就怕兩人再生了誤會。
謝晚凝靜靜聽完。
金人吃了無數場敗仗節節敗退,蜷縮回了自己的領地,這回連太子都折在了大汗,這場仗已經是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大勝。
他既然不打算繼續追擊,那是要回京了?
她好奇道:“你準備回京?”
陸子宴嗯了聲,“得到等年後開春。”
不然他這會兒前腳一走,過冬缺衣少食的金人或許就要再度來行擄掠之事。
“今年咱們就在北地過,”他去握她的手,柔聲道:“你我的婚禮就匆忙些,在年前辦了如何?”
這些日子,他心心念念要辦一場婚禮,哪怕賓客並不多,也不隆重,但他可以告知天下人,她是他的妻子。
“我知道這裡條件簡陋,是有些委屈你,”他道:“等明年回了京城,我再行三媒六聘之禮,迎你為太子妃。”
而那些膽敢聯合金無忌對她出手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皇帝若是識相,他就暫且做太子。
若是不識相……
他不介意再行一次逼宮生父的事。
謝晚凝完全不知道他腦子裡甚至在謀劃篡權奪位,她還在想婚禮的事,麵上露出遲疑之色,叫陸子宴見了,心下就是一沉,“晚晚又要反悔?”
不是說好了願意嫁給他?
“……並非如此。”
這人步步緊逼之勢,還真像極了不打敗仗的將軍!
謝晚凝暗自腹誹了句,口中道:“你總要讓我見到和離書,才能決定要不要嫁給你吧?”
不然,她跟裴鈺清婚書還在,怎麼能另嫁他人。
“那你等著,至多少則三日,多則五日,雲錦就該帶著東西回來了。”陸子宴哼笑了聲,“到時候不僅有你們和離的聖旨,還會有給咱們賜婚的聖旨,你可彆又跟我說,要那病秧子的親筆手書。”
當然,如果她真的張口要,那他說什麼也得弄來。
那病秧子骨頭確實硬,但那又如何?
在陸子宴眼裡,這世上就沒有折不斷的傲骨。
落到他手裡,就算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那總有在意的親人。
端陽長公主、沛國公、平寧郡主,這麼多血脈至親,總有一個能讓他學乖。
一封親手寫的和離書又算什麼,他要連皮帶骨一塊兒將人碾碎了。
他眼底略過一道殺意,看向她道:“婚禮先備著,你若真想要那病秧子親手寫的和離書也行,婚禮之前我一定給你。”
“我沒有一定要他寫的和離書,你不要去逼他!”謝晚凝心口緊了下,急忙道:“有聖旨就足夠了,隻是……”
她頓了一頓,麵色有些古怪,“你這是讓聖上自打嘴巴,他怎麼會肯。”
畢竟,她跟裴鈺清的婚事就是皇帝親口賜下,這才過了一年,就要將婚事作罷,並且轉頭又給她賜了一樁婚。
跟自打臉,也沒什麼區彆了。
這可是皇帝!
君無戲言!
聖旨豈能同兒戲!
她不願意相信事情會這樣簡單,陸子宴卻嗤笑了聲,“他當然會肯,你被擄的事,他全程坐視不理,還有他另外兩個兒子參合進來,你認為他是願意見兄弟相殘,還是犧牲一個臣子的婚事來安撫我?”
謝晚凝聽的震驚不已,“你是說皇上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兩人聯合外族……”
“誰知道那老皇帝怎麼想的,”陸子宴握住她的下巴抬起,認真道:“你聽好了,你如此信奉的聖旨,實在算不了什麼,那些規矩教條也是上位者定下,你儘可以嗤之以鼻。”
他隻信奉實力為尊。
他會把所有對她有過惡意的人都解決,一步一步登臨至高位,而她,隻需要安心窩在他的懷裡,永遠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