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兒,在顧南湘這裡翻不了篇。
她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顧肖要是不親自登門給她道歉,她絕對不會原諒他,並且要讓他知道,他將為自己的蠻橫行徑付出慘痛代價——他再也不會擁有一個漂亮可愛善良貼心的妹妹了!
“得了,你就作吧,我賭你堅持不了四十八小時。”
“顧南湘同學,請珍惜你有這樣一個好哥哥。”
“顧肖要是我哥,我這輩子天天給他捏肩捶背吹彩虹屁,以保我大富大貴頤養天年。”
顧南湘:“……”
太沒出息了,她不接受。
結束和梁音的這通電話,顧南湘又去看未接來電和短消息。整整十七個小時過去了,顧肖竟然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沒發過一條信息。
捏著手機的細白手指蜷起,顧肖……不會真的不管她了吧。
打住,顧南湘,你昨天是怎麼在那個男人麵前撂下狠話的?
“我才不要你管!你是我什麼人?少拿哥哥的姿態來教訓我,你又不是我親哥!”
“顧肖,我告訴你,從今往後,我——顧南湘,和你——顧肖,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顧南湘要是再花你一分錢,我名字就倒著寫!”
顧南湘頭疼,畢竟她才租的這間老房子,一年的租金刷的還是顧肖給的卡。
顧、南、湘——湘、南、顧,好像也不是很難聽哈?
顧南湘這樣安慰著自己,按開床頭燈,昏黃的光線映亮女孩子如畫般精致的眉眼,以及眼前並不算寬敞的老房子。
天花板的角落裡洇出水痕和黴斑,壁紙的邊角已經起皺,牆邊立著一個簡易衣櫃和一張光禿禿的書桌,還有顧南湘身下這張不足一米寬的狹窄單人床。
房子老舊陳設簡陋也就算了,入夜之後樓上就沒有安靜過,前前後後來過三撥人,最長的一個也不過二十分鐘,掐頭去尾,十二分鐘。
顧南湘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房間的隔音真的太差,她睡不著,隻能看著手機發呆,順便替那個風情的女郎難過。
十二分鐘,還要演得如此賣力,起承轉合一個不落。
結束時還要讚美一句,“baby,你真棒。”
這是顧南湘二十一歲的人生裡,第一次感受到賺錢真難。
貧窮是什麼?她沒有體會過。
六歲以前懵懵懂懂,許多記憶已經不甚清晰。
六歲以後,她被整個顧家捧在手心如珠如寶地長大,頂著“顧家千金”“顧肖妹妹”的頭銜,在整個富貴圈裡可以橫著走。
不過,顧南湘很快就體會到了。
當她站在蛋糕店的收銀台前,再一次確認無法支付的時候,褐眸金發的年輕男人衝她聳聳肩,並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的卡,竟然刷不起一份29歐的小蛋糕?
顧南湘沒有帶現金的習慣,從她真正對零用錢擁有支配權開始的那一年,她唯一的消費途徑就是顧肖給的各種卡。
她也一度以為,這些卡可以一直刷,永遠刷,沒有額度,沒有時限。
本著友好禮貌顧客至上的服務態度,收銀員沒有說破,隻是為她指了指街區對麵的便利店。“女士,你可以去那裡試試,或許能夠買到您需要的。”
顧南湘在腦內將這句話自動翻譯——你個窮鬼。
可肚子太餓了,從和顧肖大吵一架到現在,顧南湘還沒有吃過東西。對麵街區的便利店裡沒有甜軟可口奶香濃鬱的小蛋糕,隻有05歐一個的臨期麵包。
聖修斯的雨季還沒結束,天空陰沉沉的。
顧南湘站在便利店的門外,一邊啃著硬邦邦的麵包,一邊盯著自己銀行卡的餘額。
05歐。
很好。
難怪商場上的人說顧肖這個人不好相與,手腕狠絕,從不念舊情。當時顧南湘還因為這樣的評價和對方大吵一架,現在看來,還真的是客觀貼切毫無水分。
他們做了十五年的兄妹,分道揚鑣的這一天,顧肖竟然隻留給了她一歐元。
顧南湘狠狠咬一口麵包,漂亮的臉蛋繃著,像是在撕扯顧肖的血肉。
隔著一條街,低調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
司機看一眼不遠處的身影,又從車內的後視鏡偷偷去瞥自家老板。
坐在後排的男人正在處理工作,西裝被工整對折放在旁邊的座椅上,質地考究的黑色襯衫勾出寬闊肩線,他輕點屏幕,壓在襯衫袖口的寶石袖扣折出細微銀芒。
“顧總,要不要我下去……”
“不必。”
簡涼的兩個字,司機不敢再置喙,密閉的車子裡重歸闃寂,落針可聞。
半晌,男人終於抬起頭,深靜如夜闌的一雙眼睛。
他看向街口那道纖細身影,年輕的女孩子穿著修身的燕麥色針織長裙,光潔勻亭的半截小腿裸露在外。
她正在專心啃著手中的麵包,對周圍的危險一無所知。
這裡是聖修斯,城市治安尚可,但私人在經過登記後仍然可以持有部分槍械。而這片僻靜的街區地處威塞納,在禁止法案出台前曾是有名的紅燈區。
“讓西蒙把人看好。”
“是。”
他允許妹妹胡鬨,但不允許她真的處於危險之中。
碳色領帶係成規整的溫莎結壓在同色係的襯衫領口,一絲不苟地束著冷白調的脖頸。喉結輕動,顧肖抬手勾了勾領口,修長乾淨的手指,骨節明晰。
腕骨翻動間,可以窺見手腕內側一行細細的紋身,落在薄白的皮膚上,壓在脈搏跳動的位置。
ro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