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操著一口標準的法語,告訴正在裝第十三隻包包的幫傭,“不用打包了,辛苦再放回原位。”
三名女傭:“……”
“小姐晚上回來住,儘快把房間再打掃一遍,床上用品換小姐最喜歡的緞紗埃及棉,要那套珍珠白的。鮮花一律都換成橙色鬱金香,南湘小姐愛熱鬨。這邊的掛畫也換一下,已經掛了三天了,南湘小姐喜歡新鮮。還有——對,廚房今天備了新鮮的小牛肉,可以給南湘小姐做一道勃艮第紅酒甜橙牛肉,還要再配一道中國的雪菜小黃魚豆腐湯。”
西蒙一路碎碎念著往廚房走去,沉了兩天的麵色終於陰轉晴。
要他說,先生早該去接南湘小姐了,小姐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那破舊的房子,他西蒙看了都要難過。
南湘小姐吃苦,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先生。
老舊的房子裡,正在“吃苦”的顧南湘解決掉了所有的小點心,她轆轆的小肚皮和挑剔的味蕾終於得到了安撫。
和周年告彆,顧南湘打車去了餐廳,她要去報到,順便辭職,還要和楊雪道個彆。
七點五十九分,顧南湘準時抵達餐廳,她一向都是這樣的時間觀念,不早到,但也從不遲到。
兼職組長安東尼已經到了,看到她從一輛出租車裡下來還有些意外。畢竟在聖修斯,打車是一項非常昂貴的支出。
安東尼是個棕發碧眼的南歐人,講一口口音很重的法語,“你是打車來的?”
顧南湘點頭。
“多少錢?”
“60歐。”
“……”
要知道,餐廳給兼職學生開出的時薪是15歐。
安東尼還眼尖地看到了顧南湘今天背的包包,一隻c家的複古綠鱷魚皮手袋。作為時尚達人,安東尼對各大奢侈品如數家珍,可這個顏色的鱷魚皮手袋他還是第一次見。
“包不錯。”
顧南湘眨眨眼,點頭。
是不錯啊,是她這一批定製包包裡最合心意的一款。
“仿得還挺真,在哪裡買的?”
“?”
顧南湘想起楊雪對安東尼的吐槽,一個自以為精致時尚的勢利眼。他能當上兼職組長,也是因為不停地跟在經理身後各種吹噓討好。
在安東尼不屑的神情裡,顧南湘彎起笑,“朋友圈。”
安東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和幾個中國留學生聊過天,他們空閒時會幫忙代購各種奢侈品,朋友圈裡也經常有賣各種高仿的。
顧南湘不理會安東尼視線裡的鄙夷,她要去和經理辭職,然後回到她在塞因河畔的超級大彆墅裡。
手機振動,是一條短消息,來自c家的全球創意總監,她剛剛點讚了顧南湘的朋友圈,也是顧南湘這一季定製包包的總設計師。
和對方簡單寒暄後,顧南湘便去找經理說明了來意,她本想著這是件很輕鬆就能搞定的事,卻不想經理聽完後不住搖頭,“不可以,南湘,絕對不可以。至少今天,今天不可以。”
經理告訴顧南湘,楊雪生病請假了,而今晚餐廳要接待重要的客人。如果顧南湘現在辭職,那他隻能讓楊雪來上班,但楊雪的身體狀況又令他擔憂。
“餐廳沒有其他服務生了嗎?”
“客人的要求,要會講中文和法文。”
“……”
不想讓楊雪帶病來上班,顧南湘最後還是勉為其難應下來,但她隻代這一天的班,明天就不乾了。
顧南湘要辭職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安東尼耳中,不知道安東尼和他的夥伴說了什麼,那幾個人每每看向顧南湘的目光都彆有深意。
顧南湘察覺到了,但她不在乎,隻在whatsa上問了楊雪的身體狀況,叮囑她好好休息,又和西蒙另外約了時間。
餐廳實行分段式營業時間,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兩點,晚上七點到十點。今晚的客人特彆,經理沒給顧南湘安排其他工作,隻讓她熟悉用餐禮儀和晚上的專供菜式,一定要將菜式的食材、烹飪方式、食用建議以及相應的佐餐酒爛熟於心,以防客人忽然問到。
顧南湘懶得去看,顧肖曾請了最專業的老師教過她大半年的西餐禮儀,至於這些東西怎麼吃更好吃,怎麼搭配更絕,她的花樣可比這小小的備忘提示多了去了。
這些年,正經東西她學得精,吃喝玩樂也一樣沒落下。顧肖曾頭疼於她為何會有如此旺盛充沛的精力,顧南湘笑得眉眼彎彎,“沒辦法呀,可能我太聰明了吧,一學就會。”
太聰明的顧南湘同學現在無聊到快要長毛,烏潤的眼底已經蓄起水光。
她打了個哈欠,好困,起得太早了,想睡覺。
窗外的陽光透過休息室的格子窗,將一室映得暖烘烘,顧南湘乾脆把本子蓋在臉上,眼皮不受控製地闔上。
顧南湘是被聒噪的男聲吵醒的,她正在做夢,騎著一條帥氣的大黑龍和反派廝殺,巨龍口中噴出燃燒的火球,眼看反派就要被擊中,煩人的男聲響起。
“所有人都在忙,隻有你在偷懶。”
兼職組長安東尼一臉的不屑,“不要以為經理讓你接待重要的客人,你就比其他人高一等,一個打工妹。”
顧南湘:“……”
覺得高人一等的另有其人吧。
“你們中國女孩是不是都這樣?愛慕虛榮,喜歡不勞而獲。”安東尼上下打量著顧南湘,“說說,你找到了什麼樣的有錢人?”
顧南湘的眸光冷下來。
她感受到了極大的冒犯,不僅僅是安東尼的眼神和惡意揣測,還有他那句充滿嘲諷的“choise”(中國女孩)。
他有什麼資格定義中國女孩?
“傻x。”顧南湘用中文回他一句國粹。
“你說什麼?”
“說你很帥。”
“?”
不想和這種人同處一個空間,多一秒都是對自己的折磨,顧南湘快步走出休息室。
餐廳裡,經理正被一個俄羅斯人纏得焦頭爛額,他堅持杯中的葡萄酒有著醇厚的花果香,但入口卻乾澀難忍,質疑餐廳售賣假酒。
經理試圖解釋,但這個俄國人聽不懂英語,一直用他半吊子的法語發泄憤怒。
“гocпoдnh(先生)。”
高大的俄羅斯男人微怔,像是終於找到了知音,轉頭就去尋找讓他倍感熟悉親切的女聲。
顧南湘款步走上前,張口就是流利的俄語,“內比奧□□紅通常都有著甜美的柏油和玫瑰香氣,但是經過發酵後,會逐漸孕育出鬆露和皮革的風味,呈現更加緊致和強勁的口感。恭喜您品嘗到了最正宗的內比奧□□紅,這通常隻有最資深的美食家才會做出的選擇。”
果然,男人的麵部表情一點點緩和下來,甚至因為顧南湘最後的兩句話添了些許愉悅。
一旁的經理終於鬆了一口氣,額角還掛著細細的汗珠,安東尼連忙為他遞上乾淨的手巾,經理卻看都沒看一眼,徑直走到顧南湘身邊,“nanxiang,你真的太令我驚喜了!”
顧南湘彎起笑,能不驚喜嗎,她自己都覺得驚喜。
大學的時候她曾去列賓美術學院交流過一年,俄語就是在那個時候學的,談不上精通,之後除了偶爾的社交,至今都沒有派上用場。
顧南湘得意地看向安東尼。
她從來都不逞口舌之快,全憑實力打臉。
她就是要用實力告訴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外國佬,什麼才是“choise”。
choise超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