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咳一聲,緩和了語氣:“如果是我誤會了你,那我道歉。”
對於她的道歉,他卻不怎麼領情。
“我怎麼覺得謝老師對我似乎有點偏見?”
謝一菲的心跳忽然就錯了一拍。
她下意識錯開視線:“我為什麼會對你有偏見?”
“為什麼?”他微哂,“你說呢?”
她再度看向他,他也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樣的神情像是已經看穿了她此刻的想法,這讓謝一菲的心裡隱隱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無意間又摸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吊墜,忽然間,她想起了剛才被她忽略的一點。
她這吊墜並不大,做工也算不上多精細,一般人見了最多能猜出這是隻鳥,也隻有她知道這是燕子,因為這是她專門找人訂做的。
爸媽說她出生前家裡的窗台下忽然多了一窩小燕子,他們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就想著孩子的名字裡一定要有和燕子相關的字。
燕子會飛,一飛衝天。
她父母決定生了男孩就叫“一飛”,如果是女孩就改成“一菲”。
這些陳年往事沒多少人知道,當年的秦錚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我還有事。”
謝一菲想趕快離開這裡,這一次秦錚也沒有攔她的意思。
可是就在她與他擦肩而過時,他再度開口:“當年你說想學打鼓,我以為隻是句玩笑話,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你的決心。”
謝一菲的心跳徹底亂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可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認出她的呢?
是今天嗎?還是之前在街上要她微信那次?或者更早,在她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診室裡時?
既然早早認出她,他為什麼不說?看她拙劣的表演很有意思嗎?
還有他是怎麼做到那麼鎮定的?對比起來,她每一次見到他時的心神不寧都顯得那麼可笑。
她深吸一口氣,回頭看著他笑了笑:“什麼時候認出我的?怎麼也不說?”
秦錚微微挑眉:“你不也是嗎?不會還在介意當年的事吧?”
謝一菲明知顧問:“當年什麼事?”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要我一件件幫你回憶嗎?”
謝一菲:“……”
謝一菲:“都多少年了,我早就不介意了。”
“是嗎?那怎麼還裝作不認識我?”
“我是怕你已經不記得我這個人了,我再去攀交情那多尷尬。”
她本以為故作輕鬆就可以蒙混過關,但她忘了,秦錚這人從來都不好糊弄。
比起她刻意表現出來的輕鬆,他就顯得認真了很多。
他說:“原本我也以為我忘了,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可見到你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忘。”
謝一菲的心跳開始加速,她有點摸不準他這些話的意思。
秦錚:“你好像有點緊張,不會明天就換主治醫生了吧?”
她勉強笑了笑:“怎麼會?熟人看病更方便,而且秦醫生的業務能力也是首屈一指的,我為什麼要換?”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對那段過往依舊耿耿於懷,因為耿耿於懷意味著還沒有放下。
按理來說,感情不是比試,兩個人裡不該有誰勝誰負,可是現實的評判卻並非這樣。在大眾眼裡,隻要一段感情沒有修成正果,那麼就有人勝出有人敗北,而灑脫的那個人往往就是獲勝的一方。
謝一菲不認可這種觀點,可是此時此刻,在這個曾經傷害過她的男人麵前,她的那點不顯山不漏水的好勝心也開始蠢蠢欲動。
“那就好。不過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秦一鳴知道咱倆的關係嗎?”
秦一鳴是那種聽說她的主治醫生是秦錚後都會覺得不舒服的人,更彆提以前的事了。
可他這時候問這話是什麼意圖,是存心讓她不痛快還是真的隻是好奇問問?
但不管是什麼,她覺得她有必要說得更明白一點。
“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關係,如果是醫患關係的話,他當然知道,如果是指以前那些事,我覺得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沒有提的必要,而且說出來還會徒增尷尬,對你對我都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什麼大事?沒有提的必要?”
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色,謝一菲的心卻莫名其妙地更慌了。
她麵上故作鎮定:“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覺得那是什麼大事嗎?不應該吧,秦醫生在感情方麵不是一向很灑脫嗎?不然我也不會撞見今天這場麵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是沒想到你也有怕的。”
“在意就會怕,畢竟我和秦一鳴現在感情挺好的,也在準備結婚的事,不想再鬨出不必要的不愉快來。”
他先是有點意外,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的本意隻是想讓秦錚認清兩人現在的關係,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就話趕話的說要結婚,事實上她和秦一鳴遠沒到那一步。
秦錚忽然的沉默讓謝一菲越發心虛。
不過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索性就說得再明白一點吧。
“我不希望秦一鳴知道咱倆以前的事,這個你能理解吧?以後大家都是親戚,我不想太尷尬。而且那時候咱倆年紀都小,又過去這麼久了,確實也沒必要再提了……”
男人忽然哂笑出聲,這讓謝一菲不得不停了下來,她不解地看著他。
秦錚:“你是不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
秦錚斂起笑容,不疾不徐地開口:“我記得過去隻單純的因為我記性好,不是你,是彆人我也會記得,就像我曆任女朋友的事我也都記得,不然你猜巧巧為什麼會覺得我對她有感情?”
是她希望的結果,可是為什麼,聽他親口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裡的那棟房子就像破了一扇窗,有冷風呼呼地吹進來,讓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然而那個惡劣的罪魁禍首還在繼續作惡。
男人漫不經心地說:“我不需要用心就能讓彆人覺得我在用心,這或許和讀書一樣,是一種天賦吧。”
所以,她曾經曆過的那些心動隻是他的隨手為之,是沒見識的她為自己編織的一個美夢,而她現在的擔心也都隻是她的自作多情嗎?
是啊,當年他離開得那麼決絕瀟灑,可見他當年就不那麼在乎她,更何況是十年後的今天,那“微不足道”的感情怕是早已消弭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
她忽然覺得,這過往十年來自己每一次有意無意地想起他都是件很沒出息的事。
謝一菲笑了,這才是真正的他吧?她完全不該擔心他會影響到她現在的生活,因為他不屑。她該慶幸的,可是為什麼,她會有點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