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煙在金豪門口下了車,向姚琛道謝後,把西服還給了他,抱著手臂一溜煙的跑進去了。
金豪讓警察折騰了一通,今晚已經暫時歇業了。工作人員倒還沒散,領班看見她還把她拉到一邊嘀嘀咕咕問了一通。
韓煙煙說:“正好我進去送酒,趕上了。”
她換了衣服拿了包,打了個車回家。到了地方付車資的時候,打開錢包,隻有薄薄的幾張鈔票。錢包也不是什麼名牌,就是普通學生用的人造革,小商品市場裡能買到的那種廉價貨。
都道是由奢入儉難,韓煙煙突然從坐擁上億資產的韓大小姐淪落到在會所打工的服務生,落差太大,很是有點不適應。
到了家門口掏出鑰匙擰開門,沒開燈差點被箱子絆倒。有人打開了裡屋的燈,光線射過來,才看清地上好幾隻大箱子。
有個男子的聲音說:“回來了?怎麼不接電話?”說著,一個穿睡衣的年輕男孩從裡屋走出來。
長得眉清目秀,算是個帥哥。這個是“服務生韓煙煙”的男朋友,之前韓煙煙就跟姚琛提過,但此時腦海中信息激活,所有關於這個人的感受和記憶才真實立體了起來。
韓煙煙聞言摸了摸兜,才想起來忘記去812包間找手機了,說:“手機掉了,打工的地方出了點事,一亂,我就忘了找。”頓了頓,說:“都收拾好了?”
男朋友“嗯”了一聲,說:“你媽聯係不上你,給我打了電話。”
“說什麼事了嗎?”韓煙煙問。
男朋友遲疑了一下,說:“她說急用錢。”
韓煙煙問:“你給她了?”
男朋友說:“沒有,你說過讓我彆給。我跟她說,等你回來讓你給她回電話。”
韓煙煙頷首:“知道了。”
她摘下包,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
男朋友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這種事發生過不止一次了,每次韓煙煙的媽媽企圖從他這裡“借”錢,韓煙煙總是會緊張、羞恥、難過又生氣。但今天的韓煙煙卻沒有這些情緒,她似乎格外的平靜,與往日很是不同。
男朋友就問:“上班的地方出什麼事了?”
韓煙煙說:“不清楚,來了一群警察,帶了我們一幫人去了警察局。”
男朋友皺眉:“你也去了?”
韓煙煙“嗯”了一聲,說:“沒我什麼事,問了兩句話就讓我走了。”
男朋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他忍了忍,沒就這個話題再多說,隻問她:“不給你媽回電話?”
韓煙煙看了眼牆上的掛鐘,說:“太晚了,明天吧,我洗個澡。”
男朋友獨自一人站在狹小的廳裡,望著幾隻收拾好了的箱子,發了會呆。
韓煙煙洗完澡吹乾頭發上床,男朋友已經躺下了,背對著她。韓煙煙鑽進被窩裡,不可避免的碰到了男孩子的身體,男朋友沒動,但韓煙煙聽他的呼吸,知道他沒睡著。
“明天幾點?定鬨鐘我送你。”她說。
男孩悉悉索索的翻身,抱住了她,臉埋在她的頸窩。
這男孩拿到了國外大學的offer,也已經辦好了簽證,他再有半個月就要走了。最後這半個月,他要回家再陪陪父母。他東西已經收拾好,明天就要回家了。
韓煙煙輕輕的拍了拍男孩子的背,腦子裡卻在梳理所有的信息。
“服務生韓煙煙”還隻是個大三的學生,家裡父母雙全,還有個小她幾歲的弟弟。本來是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家庭,父親是職工,母親早幾年已經買斷退休,現在是個家庭主婦。因為是小城市,成活成本低,倒也還能達到溫飽的生活水平。
誰知道還在上高中的弟弟為了買新手機,在網上被人引誘,賣了自己一個腎。
理論上說,隻有一個腎人也能健康的活,但有句古話叫作“天漏偏逢連夜雨”,弟弟這剩下的唯一的腎,就這麼不巧的出了問題,現在靠著透析活。醫保隻能報銷一部分,每個月家裡還要額外負擔幾千塊的費用。弟弟本就不愛學習,好逸惡勞,趁機乾脆退學家裡蹲了。
除了負擔他的治療費,父母還各種給他補身體。本就重男輕女,從這以後不僅不再給她學費生活費,還要她辛苦打工給家裡錢。
不僅如此,他們知道韓煙煙有了男朋友,還好幾次跟男朋友“借”錢。男朋友一開始不清楚狀況,借了幾次,後來察覺不對,才跟韓煙煙說了。
韓煙煙聞言又羞又氣,自己拿錢還給了男朋友。
這男孩子長得帥,人也溫柔,對“服務生韓煙煙”來說,大概就是她年輕生命中最想抓住的美好了,可他要去異國求學。
對他的離去,雖是和平分手,“服務生韓煙煙”內心深處其實是有怨的。
但韓煙煙本尊沒有。
這男孩子自己也不過才是個沒有獨立經濟能力的年輕人,家裡不過普通的中產家庭,根本扛不起韓家這麼大一個火坑。韓煙煙本尊脫離這身份,以第三方的視角來看,這樣的和平分手,已經是這兩個年輕人最好的結局了。
她無語的是,“服務生韓煙煙”簡直就是上個世界白玥的翻版,都是重男輕女的家庭,都想吸女兒的血,這個“韓煙煙”悲慘度甚至還要翻倍。她和白玥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是包子,都受困於血緣親情和原生家庭。
但這個“韓煙煙”比白玥強一點的是,她倒沒指望誰來拯救,她是低頭咬牙,小小年紀一個人打好幾份工,自己撐著。
可光這樣不行,再能忍,再能吃苦耐勞,不能從精神上自救的話,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命運。
韓煙煙心中生出這種感歎。男孩子卻撐起身體,親了親她的臉,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