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恐怕要真的死了,她想。
然後……像電視機突然關閉,像電腦突然拔了插頭,像家裡的電閘跳線,電燈突然熄滅。世界沒有崩毀,也沒有結束。
世界,被強行切斷。
韓煙煙沒有回到純白色的空間裡,她陷入了無邊無垠的黑暗。在黑暗中,仿佛有一隻巨大的手掌攫住她,揉搓擠壓,她感到自己破碎又重組。如果有光線的話,她此時可能是一個腳長在頭上,手長在屁股上的怪物。
可隨著這束縛、擠壓,她體內那股要爆發的力量勢頭越來越弱,像是被強行壓製住了。
能做到這一切的,大約不是“姚琛”,隻能是利奧。
“我勒個大艸!”利奧手忙腳亂,“這個女人!”
“怎麼回事!”既監控世界,又監控利奧的人問。
利奧沒工夫回答他,手一劃,把身前懸亮的一個光屏劃到了他那邊去,讓他自己看。利奧自己則在關鍵時刻及時的切斷了世界!
“注射抑製劑!”
“怎麼回事?數值還在飆升?再給她注射一支!”
利奧聲嘶力竭的對係統下達命令。
另一個人在看的光屏上,瘋狂增長的數值終於慢下來,在某個值停住,然後緩緩下降,最後平穩的停住。
那人看明白了,訝然:“她這是!精神力要被激活了?不是說她從很原始的地方來的嗎?”
“非常原始!”奧利沒好氣的說,“還不都是你非讓我把她救活,基因太原始了,對基因治療沒有一點抗性,一下子就衝過頭了。媽的,幸好我手速快,及時切斷。她要激活了,一下子就得被你們家那位碾碎成渣渣了。那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家那位呢?”對方問。
“哦豁!”利奧調出光屏,自己先讚歎一聲,“你看看,你看看!”
光屏上那條線,一直很平穩,像心電圖停止了的心跳。在某個地方,忽然有了波動,小小的向上揚起一截,隨後停在那裡,繼續平穩。
但這會兒,那條線像揚起的鵝頸一樣,昂然向上,好大一截!
那人的眼睛也亮了。
但在那條線上更上方,還有一條紅色的告警線,圖表直觀的表達出,這條紅線所標的數值,就是那條線要達到的目標。現在,還有那麼……一些些距離。
“再接再厲!再接再厲!”那人粗大的手掌拍在利奧的肩膀上,拍得利奧齜牙咧嘴。
那人又看了眼韓煙煙的光屏,說:“她現在這數值,也很危險啊,稍微浮動浮動,就要擦邊線了。”
“沒事,監控著呢,她敢浮動我就給她一針抑製劑。”奧利說。
“悠著點,傷害太大,能不注射就不注射。”那人說,“她太棒了,你給我珍惜著點!”
利奧“嘖”了一聲。
那疼瞥了他一眼,說:“你這些構建師,你當成消耗品用的?”
利奧說:“那沒辦法,基本都撐不過半年。”
“死了?”那人問。
“不是。”利奧聳聳肩,回答,“都瘋了。偶爾也有死的。”
瘋了簡直太正常,那人想。
他監控了一整天,早就想過,換成是他的話,大概撐不住三個世界就得瘋。人心是肉長的呀,在這樣的世界裡,不可能完全不跟彆人發生任何感情交換。親情、愛情、友情,哪一樣的崩毀彆離,都能摧毀人心。
“那些人呢?”他問。
利奧說:“從哪弄來的,就傳送回哪去。”
那人沉默了一下,說:“真夠缺德的。”
利奧不乾了,抱怨:“昨天一天我就死了三個啊,我跟你說,傭金加倍!”
“知道了,不會虧待你。”那人說,“她還行嗎?再來一個……世界?”
“她行我不行了,已經十個小時了,我得睡覺!”利奧打個大大的哈欠,一邊打著一邊操作著。
那人皺眉:“你乾什麼?”
“讓她繼續乾活啊,我需要休息,她不需要啊。”利奧說,“我可是商人,追求利潤最大化。我這還有彆的客戶呢。”
他說完,看到身旁的人眉頭皺得更深了,解釋說:“彆擔心,她再鍛煉鍛煉,會更厲害的。這女人不簡單,我覺得她能撐過半年不瘋的。你還不去睡覺?”
那人也監視了一天,的確也感到疲倦了。他對房間裡端著槍警戒的手下說:“你們分成兩班倒休,盯著點。”
利奧不滿:“有點信任行不行,我靠這個吃飯呢,我很有商業道德的。”
“不是不信你。”那人說,“那位太重要。”
利奧嗤了一聲,說:“那麼好的命,不好好享他的福,瞎折騰什麼。”
那人的臉色冷下來:“是信仰。”
他問:“你有信仰嗎?整個宇宙裡,有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事情嗎?”
“我信仰錢。”利奧說,“給我錢我什麼都肯乾,但要我的命不行。”
“哎呀,你睡去吧。彆企圖教化我了,沒用的。”利奧向後一仰,躺進座椅裡。座椅封閉成一個倉,倉麵透明如同玻璃,有許多圖表和畫麵在上麵閃爍。
那人哼了一聲,去睡覺了。
而利奧的聲音則在白色空間響起:“韓煙煙,韓煙煙。”
韓煙煙應聲在白色空間裡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