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眼睛凸出,像死魚一樣張開嘴,卻發不出聲。幾秒之後,他撲通一聲撲在了小平台上,失去了生命體征。
丁堯從他背上爬起來,掀開了他的外套。他對他的槍不感興趣。他還太小,力量太弱,控製不了後坐力,開槍完全沒有準頭。但不出所料,迪恩的腰間果然掛著手雷。
丁堯把手雷揣進兜裡,抬頭看了看,踩著迪恩的屍體繼續往上爬……
馬裡奧和科利兩個人一邊嘀咕一邊往回走。
“到底是不是他?”馬裡奧惱火的說。
“應該是吧……”科利當然不能確定。
“你怎麼知道,他肉都沒了,連眼球腦子都被老鼠吃光了,就一具白骨,你怎麼知道是他?”馬裡奧反問。
科利說:“頭發還在,頭發的顏色對的上。”
馬裡奧覺得有道理,想了想說:“那就回去告訴麥特雷特先生就說他死了?”
兩個人走到剛剛和迪恩分開的地方,馬裡奧抬頭望了望,喊:“迪恩?迪恩?在哪呢?出來吧,人已經死了。”
從高處拋下來回應他的,是一顆拔了安全栓的手雷。
這兩人也是刀裡來火裡去的,一瞬瞳孔驟縮,人已經條件反射的往旁邊撲。手雷卻轟的一聲炸了,衝擊波將兩個人炸飛了出去,滾落地上。
丁堯從垃圾山上靈巧的爬了下來,過去看了看。馬裡奧已經死了,科利還有一口氣。丁堯補了一刀,結果了他。
他的刀片還沒收回,卻聽到身後發出了輕輕的響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丁堯隻記得回頭看到一片刺目白光,眼睛劇痛。白光突然消失,他眼前也突然一片漆黑,失去了視覺能力。有人凶猛的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他踹飛了出去……
……
……
醒過來的時候,渾身冷得像冰,到處都疼。
眼睛也疼,睜開,眼前一片昏暗。丁堯第一個念頭,天黑了。
第二個念頭……小煙呢?
必須得去救她,他想。
他動了動,發現自己一條腿似乎骨折了,肋下劇痛,應該還斷了條肋骨。
必須得去救她!
他慢慢撐起身體,緩緩爬動。
此時,他的腦子裡,除了小煙,再沒有彆的什麼人什麼事。
五年的時間,日日夜夜的相伴,連彼此的呼吸都那麼熟悉。一起睡覺,一起洗澡,一起餓肚子,一起殺人。她連他拉屎的屁股都給他清理,他和她在彼此麵前從不需要遮掩。
五年,他從咿咿呀呀的嬰兒變成了能獨自殺人的男孩,她從少女變成了女人。他和她之間卻……不是男女的欲求。
在小煙眼裡,他或許是個孩子。在他眼裡,小煙才是孩子。
到底,誰看著誰長大?誰又養成了誰?
當他還是一個白領的時候,他冷靜但不冷酷,決斷而不專斷。他曾經總是覺得那段過往的人生有一種虛假感。記憶中那些情感,他仿佛從不曾擁有過。
但是現在,那些虛假的東西開始真實起來了。那些曾經覺得虛無縹緲的情感,他實實在在的能感受得到了。
曾經有許多女人追逐過他,愛過他。
但她們對他的愛都是有條件的。或是愛他的臉,或是愛他的身體,或是愛他的氣勢做派,當然更多是愛他強大,愛他有能力供養她們,保護她們。
所有這些女人的愛,都有條件。倘若有朝一日,他失去了她們愛的那項條件,他確信她們一定會離開她。
隻有小煙,隻有她對他的愛是沒有條件的。
當她在垃圾場發現了他的時候,她並沒有立即上前抱起他。那短短的時間裡,這個躲避惡人獨自生存的少女一定是在內心交戰。然後他嚶嚶哭泣,她就抱起了他。
從那一刻開始,她便無條件的愛他。
世上隻有一種愛可以做到這樣的純粹和無私,就是來自母親的愛。
他一聲聲的叫她“媽媽”,既不覺得羞恥,也不覺得違和。事實上,他早就習慣了這樣叫她。
她對他的溫柔和照料,配得上這個稱呼。
而習慣本身,又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像滴水穿石,他以為他一直在演戲,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早就入了戲。
他必須去救她。她這樣的女孩,不能落在那些男人手裡!
丁堯咬著牙向前爬。
垃圾山上某處,韓煙煙坐在那裡麵無表情的啃著果子。
這果子是從阿伯克的培養室摘的。阿伯克的培養室裡有雨水自動灌溉係統。他人雖然死了,許多作物卻還活著。仔細一看,那套灌溉係統竟還是出自韓煙煙的手。一年多前向她訂購這套係統的原來就是阿伯克。
韓煙煙甚至考慮可以繼續維護這套係統,這樣阿伯克的培養室就可以一直有果子吃,甚至還有一些蔬菜。在這顆星球上,這些比肉還貴,個彆品種甚至能趕上營養液的價格了。
在韓煙煙的腳邊已經有數個果核,畢竟她等丁堯醒來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終於看到丁堯像條瀕死的狗一樣在下麵爬行,她扔手裡的果子,站起來自上而下俯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