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煙——”齊磊大聲喊。喊完,大笑。
不知道是誰開始跟著喊起來。一聲聲“韓煙煙”響在丁堯的耳邊,震耳欲聾。
丁堯恍惚起來。
一個女人?
為什麼都在喊這個女人的名字?
他所到之地,明明人人都以他為中心。為什麼現在,這個女人的名字在耳邊一直的響?
丁堯的腳下,城牆微微的顫動。但手腳還酸軟,站還不太站得穩又興奮的眾人沒有察覺。
反倒是遠處樓頂上的韓煙煙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她眯起眼睛向城牆望去。
“真煩。”她說,“這個人怎麼還不醒?”
韓煙煙對克林公爵已經失去了耐心。她朝城牆望去,輕輕的喊了一聲:“丁堯?”
這聲音很輕,卻蓋過了人們瘋狂喊她名字的聲音,傳到了丁堯的耳中。恍惚中的丁堯渾身一震,抬頭望去。
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的視線和聽力跨越了空間。
城下層層疊疊的屍體模糊了,城上瘋狂喜悅的人們模糊了。在丁堯的視野裡,仿佛鏡頭推進,隻有韓煙煙能聚焦。
那個女人一身白裙,在風中飛揚。
“丁堯。”她望著他笑,“你……服不服?”
丁堯恍惚著想,服一個女人嗎?什麼時候,一個女人也可以壓到他頭上來了?
他是誰!他可是……
丁堯想起了自己是誰。他掙脫了係統對他的控製,解鎖了所有每一段記憶。丁堯,姚琛,小遙,然後……又是丁堯。
而她,始終都是韓煙煙。
天空裂開了,地上層層疊疊的屍體也離開了,城牆也裂開了,白光自裂縫迸射出來。
這個人終於要醒了。
他會忘記一切,忘記經曆過的這些世界,忘記她和他的愛恨糾纏,回到屬於他自己的真實中去。
那麼她呢?她要何時才能離開這沒完沒了的世界?
韓煙煙扯動嘴角,不再在意丁堯,轉過頭去極目遠望。
白光從世界的裂縫中湧入,吞噬一切。
丁堯在刺目的白光中看到韓煙煙淡淡笑笑,轉頭,一頭烏黑的發在風中飛揚。
她為什麼笑得這麼荒涼?
為什麼不再看他?
為什麼毫不留戀的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還有她轉身時,那眼角一閃而過的水光又是什麼?
白光吞噬過來的瞬間,丁堯下意識的向韓煙煙伸出了手。
那手碰觸到了冰涼堅硬的艙蓋,一個男人在休眠艙中睜開了眼睛。
同伴,城牆,喪屍,大樓,藍天,白雲,還有那個一身白裙的女孩,瞬息間收入眼底,歸入了精神力源的殘意識。
殘意識歸於潛意識。
潛意識靜默屈從於表意識之下。
當這男人醒來,睜開眼,便忘記了世界裡的一切,忘記了韓煙煙。
侍從官一腳踹開操作艙的艙蓋,跳了出來,大步離去。
他的士兵也跟著他一起離去。
他把模擬係統拋在身後,把利奧·派克拋在身後,把韓煙煙也拋在了身後。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他的前方更重要!
侍從官腳步鏗鏘,穿過數道艙門,來到一間開闊的艙室。
這裡完全被白衣軍占領。四周擺滿儀器,一根根電纜接到艙室的中間。技術官員和醫官們緊張忙碌,聽見門開,見到他來,都鬆了口氣。
“上校,公爵他不肯注射鎮靜劑!”
侍從官大步向裡走,人們紛紛向兩邊後退,為他讓出路來。
房間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台不屬於利奧飛船的休眠艙,錯綜複雜的電纜將之與周圍的各種儀器連接在一起。艙蓋打開,一個男人坐在裡麵,半身浸在培養液裡。他的目光銳利得像刀鋒,直到看到侍從官的時候才放鬆了下來。
“然,怎麼回事?”他問。沉眠太久,他的嗓子有些嘶啞。
林然大步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你遭遇暗殺,精神力源閉合了。”他說,“剛剛才把你喚醒,你現在需要調理身體,來……彆動,讓他們給你注射鎮靜劑……”
隨著他握住男人的手臂,醫療官很有眼色的把手中的細圓筒往男人的手臂上一戳。無針注射器將鎮靜劑注射入男人的體內。但男人沒有反抗,沒有用精神力推拒這些人,因為侍從官在這裡。
握著侍從官的手,他知道不用擔心,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侍從官扶著他的頭頸,慢慢的扶他躺進了休眠艙中,看著艙蓋合攏。
技術官員和醫療官忙碌的查看各項數據,緊張的交流討論。
侍從官摘下帽子捏在手中,長長的籲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的主君克林公爵堯·卡蘭德,終於重新打開了精神力源,活過來了。
此時此刻,沒有人想起韓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