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大學給人類的名額隻有五六十個而已。
“你一個貧民窟的小丫頭,怎麼可能……”麟脫口而出,他說到一半嗓子一陣發痛,一條魚居然嗆水,偏過臉咳嗽了好幾聲。
“那裡有很多鮫人,應該說,那裡全都是鮫人,對吧?”阿妮道,“我不能帶你去上學,隻好殺掉你。”
麟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年紀輕輕的小鮫人被她抓住、讓一個怪物折磨的畫麵,有些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臉。
阿妮寫完了記錄,重新戴上星網手表,在不記名的黑網上查閱了一下鮫人身體部件的價格。就在她記憶價格時,聽到麟的聲音響起。
“……你沒有騙我吧?”
阿妮歪了下頭,無辜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猜?”
麟咬了咬牙:“有繁衍鎖在,你就算抓住再多鮫人,也得到不了你想要的。”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怪物除了生孩子之外到底想要什麼,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人類沒有這個概念,你可以查一查繁衍鎖是什麼,越是年輕的鮫人越難以打開……我可以配合你。”
最後這幾個字讓他覺得難以啟齒,說完就閉上嘴不再看她。
阿妮看著他思索了一會兒,她對鮫人完全未知,唯一樣本就是麵前的麟。她用手指敲了幾下星網頁麵,似乎改變了主意。
她隔著玻璃看了看藍發鮫人:“好啊。我可以在你的腦袋裡植入一個能爆炸的微型芯片,如果監測到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就。”她打了個響指,粉色眼睛帶著活潑的笑意,“嘭地一聲,可以吃魚了。”
“……”
“不過你可以進入海藍大學嗎?”阿妮問,“據說對鮫人也有篩選機製……”
麟盯著她看了兩眼,自暴自棄地啞著嗓子說:“我是那裡的老師。”
阿妮愣了一下,忘了模擬情緒,平淡無波又字眼清晰地吐出一句:“哇、哦。”
“……有什麼不好相信的!”她陰陽怪氣似的回應,麟聽得氣急敗壞,“要不是我半個月前受邀任教,怎麼會遇到你這個怪物?你以為誰會莫名其妙路過第三區、莫名其妙地從空中掉下來——”
阿妮把手抵在唇前:“噓。被老爹發現,他一定把你大卸八塊,每一根頭發絲都掛出去賣了。”
麟忍著氣沉默下去。
在他的腦子裡植入芯片後的第三天,她收拾好東西,招呼都不打一聲地帶著麟跑了。
“請不要在本列車上殺人、搶劫、販賣器官——”
“請不要攜帶違反星際法的貨物——”
“本次行程費用已自動扣除,祝您旅途愉快。”
她提前坐上前往第八區的空中艦車,昂貴的車票花光了阿妮這些年來最後一點積蓄。她一遍遍數著星網id後麵的餘額,認真計算還差多少能交得起學費。
忽然間,她肩膀上靠著的那顆藍色腦袋動了動。
麟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輕輕地說:“沒錢?”
“嗯。”阿妮點頭。她伸手整理了一下麟的圍巾。
麟從那次星艦失事之後就很虛弱,隻有在水裡還能有點力氣配合研究。他的傷從來沒有養好——不如說是一直在傷上加傷,現在要維持陸地形態跟在她身邊,每天都非常辛苦。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但起碼現在活著,他還能感覺到難受。所以能休息的時候,他都閉上眼睛靠著這個小怪物睡覺。
這種票價很低的空中艦車幾乎不查身份,阿妮用自己的星網賬號買了兩張。麟的外表太惹眼,人類不值錢,但鮫人可是難得的好貨,她翻出圍巾和帽子給他遮掩了一下,加上及腰的藍發掩飾,路過的人看不出他的真實種族。
麟低低地呼出一口氣,冷潮的呼吸擦著阿妮的臉頰。她聽到對方說:“我有。”
阿妮從包裡找了找,把她當時沒收的所有證件拿出來,包括麟的星網手表、xx資格證、各種卡片,不認識的鮫人語證書若乾。
麟伸手點了點一張薄薄的卡片。
阿妮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和指甲,心想應該剪掉指甲並且買個手套。她收回視線,把卡片取出來,貼在星網手表後麵讀取了一會兒:“誒……虹膜驗證,驗證完不會自動報警吧?然後就有你的家人朋友知道你失蹤是因為被我抓住了,把我……”
“報警你會殺了我麼。”
“那當然。”她的手指摸了摸對方的發根,深藍發絲遮蓋著一道小小的傷痕,那是微型炸彈的植入傷口。
麟低低地哼了聲,湊過去驗證。
卡裡的餘額轉進了阿妮的星網賬號裡。
他閉上眼,額頭抵著她的白發,虛弱又嫌棄地說:“下次換好一點的車,我討厭這裡的空氣。”
“二級氧氣,海藍星大多數人都用這個啊。”
阿妮無所謂的說完,肩膀上的深藍色費勁地挪了挪,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事上耗費力氣表達不高興,一口咬在她脖頸上。
阿妮吸了口氣,輕輕“嘶”了一聲,半個月了,她跟麟越來越相處不來。就在她思考這時候作為人類會不會生氣時,視線裡忽然闖入一幅可疑的畫麵。
那是舷窗外的另一列空中艦車。
破敗老舊的下城區灰色背景中,它正脫離了空中的既定軌道,燃燒著,飛馳著,冒著硝煙和無數串電火花,如一條失控的翻滾蛟龍般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