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入夏,金黃的太陽照耀大地,也照亮了那一片金色的山窪
這裡是一片丘陵地,從山腳到山頂,整整齊齊的全部拾掇成一塊一塊,邊緣處留著一人過的田坎,裡麵密密麻麻地長著油菜,那豐碩的油菜籽掛在枝頭,透著一片豐收之氣
一群穿著灰色、藍色的農民正拿著鐮刀利落地收拾著這片豐收,一刀又一刀,忙碌中也擋不住熱鬨
“老輩子,你們屋裡頭川川日子定下來沒得?”
在一處背著太陽的陰涼地上,兩個女人一邊割著油菜一邊說話,問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她盤著一頭長發,臉被太陽曬得紅紅,皮膚有些粗糙泛黃,割著油菜的手腕上掛著紅繩,邊沿染黑,像是包了一層漿似的
旁邊的老輩子看著年輕許多,頭上戴著個大大的帽子,脖子上纏著透氣絲帶,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是也能看出她的年輕漂亮。
她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皮膚緊致,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細紋揚起,看著又很是和氣,但是仔細看便會注意到她那雙明亮眼中的精明。
老輩子笑著回答:“還沒呢,正打算等到包穀點了再來看”
說著,她捏著鐮刀的手刷刷幾下,又是一片菜籽落下,她利落地將其扔到後麵的背篼裡,銀手鐲在陽光下閃著光
等到這一片割好了,背篼也裝得差不多了,牛香香站直了身子,比起旁邊的人高了大半個腦袋,她打了個大大哈欠
“任務完成,回屋歇了吧,明天早上我們早點過來,一上午就弄好了,總算可以好好耍一下了”
楊梨花用袖子擦了擦汗,感歎:“是啊,多虧了你們,我就跟著撿便宜咯”
這段時間正是收獲的時候,大隊采取了分地式公分,直接給各家固定公分固定地,乾早乾晚就看各家了
楊梨花是寡婦,一個人不好弄,隊上就給她分到裴家這大家庭,也算是照顧她了。
牛香香扯了扯脖子上的絲巾吸吸汗,笑道:“哪有,梨花你乾活可凶得很,我才是湊數咧”
楊梨花不在意:“你一個大夫,肯定不一樣塞,要我是你都懶得下地,反正你家裡頭人多”
牛香香歎氣:“人多吃得也多啊,我耍到也是耍到,也就是忙的時候幫一下”
……
兩個人說著,背著背篼去往另一頭的曬場,這菜籽割下來了還得晾曬幾天,到時候統一拿去打成油
這也歇不了兩天,又該重新翻地,然後準備種玉米、點水稻了
這農家的日子,那是一點也停不下來的
楊梨花感歎:“還是城裡好啊,我就盼著我家大娃以後能夠進城”
牛香香:“讓他好好讀書,讀出了以後去城裡頭找工作”
兩人就走在那並腳寬的田坎邊上,一路從地裡的活又說到了家裡的活,再說到家裡的孩子。正要繼續說著呢,那邊山頭突然傳來了響亮的喊叫聲,找不到具體的位置,但是那聲音回響在整個山穀
“香香,香香大夫”
“你家咻咻掉水裡頭了,你搞快點回來……”
正在說話的牛香香愣了一下,緊接著臉色大變,把背上重重的背篼往旁邊一放,快速地往家裡麵跑去
“梨花你幫我看到”
楊梨花:“哎,我曉得,你快看著路”
這地裡的田坎又窄又陡,好在牛香香從小在鄉下長大,對於這些路非常熟悉,順順利利地跑出了這座山穀,越過了那邊山頂往下,是一片放著水的田,順著過去兩個小彎
那麵積不小的石塊房子便是她家了
此刻正是忙著乾活的時候,但是他們家院子這頭卻有好些個人,牛香香來不及細看,急急忙忙地跳過前麵的水溝,踩著半腳的泥回去
牛香香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小崽子,她就那麼毫無聲息地躺在那石板做的洗衣台上,整個人水淋淋的。
她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早上剛梳好的羊角辮這會兒軟趴趴地搭了下來,淺黃色的小短褲上沾著水葉子,穿著涼鞋的腳丫子全是泥
旁邊幾個小崽子圍著在那裡哭
“咻咻娃,咻咻娃”
牛香香臉色一下就白了起來,哭嚎著撲了過去,摸摸小崽子的臉再摸摸她的脖子摸摸小手
就,脈搏還挺強烈的
再聽聽心口,那小心臟撲騰撲騰的,還有睡覺的小呼聲
一邊的裴大隊長說道:“香香啊,你莫哭,娃兒莫得撒子事,就是睡著老”
牛香香:……
“沒事你們在這裡站什麼?守喪呢,先人板板的哦,把娃娃放這上麵,你們怎麼不找個棺材直接扔上麵啊……”
牛香香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羞又惱,站起來雙手叉腰,怒瞪著在場這群人,儘顯潑辣一麵
裴隊長訕訕:“不是,你們屋裡也沒人,我們也找不到地方放嘛”
牛香香怒:“把人抱著是會累死嗎?”
可是差點嚇死他了
其他人也訕訕:“沒想起嘛”
他們一群四五十歲的大男人的,知道人出事就急急忙忙過來,哪能想到這些
就在院子裡吵吵鬨鬨的時候,遠處也接二連三傳來了著急的叫喚聲
“咻咻”
“咻咻”
裴家在其他人也著急忙忙地跑了回來,看著那洗衣板上躺著沒有生息的小崽子,一個個白著臉,想也不想地跟著嚎叫。在一片嚎叫聲中,其中一道哭嚎聲尤為突出
“咻咻啊,嬢嬢錯了,嬢嬢早上不應該偷吃你的米花糕咧,你快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