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風格的銅鎏金吊燈懸於頭頂,三枝頭的琉璃燈罩內各裝著四十瓦的燈泡,仿佛三支玫瑰,由胖嘟嘟的丘比特握在手裡,照得室內明亮如白晝。
等身落地鏡前,艾波洛妮亞轉了一個圈,傘裙寬鬆的裙擺漾出優美弧度。她可真好看。
昨天早上城堡內的醫生給她打了一支封閉針,能保障她在展覽會期間行動自如。
艾波看著鏡子裡麵黑裙的女孩猛地跳起,又輕盈落地,心情明媚快活。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開心。”
嘶啞陰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艾波轉身,看向裝扮完成的姐姐,稀疏蓬亂的頭發、醜陋的樣貌,渾身透著讓人膽寒的惡心。
艾波洛妮亞走上前,替她扣襯衫紐扣,解釋道:“展覽會辦完,事情走上正軌,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她要帶邁克爾環遊西西裡,海灘赤腳漫步,橄欖樹林穿梭……隨時隨地親吻,甚至可以做愛。
甩甩腦袋,將這些帶顏色的東西甩出去,艾波洛妮亞一本正經補充:“不過圖裡還要忙一段時間,他得去南麵港口,把那幾個不聽話毒蟲給解決了。這件事還是他出麵比較合適,報紙宣傳一下,能再添些威望。”
對於讓姐姐夫妻分居,艾波有些歉疚,她保證道,“最多忙到十月,之後他都會待在巴勒莫陪你。”
西多尼亞溫柔一笑,隻不過這表情在那老邁的臉孔上顯得格外陰險古怪,“預產期在十二月呢,”
她輕輕抱住了妹妹,用自己的本音、貼著艾波的耳朵輕聲寬慰:“不用不好意思,你和他儘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像你們無條件支持我一樣。”
艾波聞著屬於姐姐的溫暖香味,從她的懷抱退出來,裝模作樣地行了一個吻手禮。
時間不等人,姐妹倆簡單溫存片刻,西多尼亞依次穿上馬甲、西裝,她比艾波略矮一兩公分,因而特意在皮鞋內加了增高墊,彌補不足。
瑪蓮娜早已離開,她太忙了,不僅要幫她們化妝,還要招待花廳內的女眷。所幸其餘的女孩足夠給力,能幫她、幫她們分擔不少事。
姐妹倆收拾了垃圾,又將房間簡單布置了一番。
這是一間寬綽的貴族套房,淺藍壁紙繪有清新淡雅的花紋,陳設華麗,所有家具都采用銅鎏金的工藝,在燈光裡熠熠生輝。
艾波將主人座位安排到了陰暗處,昏暗的燈光可以減少妝容被發現的風險。同時將落地鏡放在進門的死角,既方便西多尼亞觀察來人,又在無形間給客人心裡壓迫。
“克羅切不一定會來,隻是以防萬一。”她擔心姐姐緊張,寬慰道,“如果他要來看赫耳墨斯,圖裡一定會陪同,他不會讓你有事的。”
西多尼亞說:“這正是我擔心的,他這人素來不會掩飾情緒,我怕被克羅切瞧出端倪。”
艾波洛妮亞篤定:“請相信我的判斷,他此刻隻想分裂赫耳墨斯和吉裡安諾。圖裡表現得關心你,隻會讓他以為他看重赫耳墨斯、離不開這位軍師。無論他選擇拉攏誰,對我們都是一件好事”
“好。”
這房間擁有一扇供仆從出入的邊門,直達位於城堡一層的傭人間。艾波洛妮亞披上和裙子同色的短款西裝,和姐姐道彆,推門而出。
與鋪有紅絲絨地毯、寬敞的客人樓梯不同,仆從樓梯又窄又陡,光線從窄小的石窗射入,石階昏昏暗暗的。
她生怕摔倒耽誤事情,走得很慢,等來到空無一人的傭人間時,她看了眼腕表,時針和分針呈5度,不禁加快了腳步。
整個城堡呈回字形,中間是內庭花園,東側是花廳和餐廳,西麵和北麵是主人和賓客們的住所。而展覽會的主會場在南側。時間不等人,艾波洛妮亞打算直接穿過內庭花園。
園內有幾根仿羅馬石柱,水泥灌注而成,已然風化發黃,下方是碎石砌成的石台,縫裡雜草旺盛,是古樸大氣的美。
親王的園丁顯然非常用心和專業,原本在春天盛開的紫藤,此刻如夢幻的雲,繁盛地攀緣纏繞著石柱,濃鬱得像化不開的夢。
艾波洛妮亞忍不住伸出指尖,一路走一路觸摸那一串串如葡萄般的花朵。
“艾波洛妮亞。”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
像是從夢中驚醒,艾波收回手,向聲音的主人看去。她怔忪地瞪大眼:“邁克爾?!”
如夢似幻的紫色下,男人一席得體的銀色西服,雕塑般的臉孔,發絲恰到好處的淩亂,兼具雋秀與英武。
如果阿波羅在人間有二重身,那一定是他這副模樣。她想。
對於他神奇地出現,艾波洛妮亞竟未感到意外,他就是這樣的人,一直做著出人意料的事,不是嗎?
心底泛起絲絲甜,不由自主地,她笑了起來:“你怎麼來啦?”
邁克爾也在看她。她是極美的。哪怕全身被深沉的黑包裹,也無損她那如夏日池塘初荷般的美貌,甚至為她平添一絲成熟端莊,稍稍壓住那肆無忌憚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