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門進入酒店,比安奇走在前麵,兩位保鏢跟在他身後,樓梯間裡鋪了柔軟的地毯,腳感極好。邁克爾想,希望過會兒他的血不會弄臟它們。
出了樓梯間,入眼是一位帶衝鋒槍的壯漢,孔武有力,邁克爾毫不懷疑那雙手輕而易舉就能擰斷人的脖子。而漫長的走廊約有八名這樣的人物。
外鬆內緊。再一次的,邁克爾對艾波洛尼亞的權勢和能力有了真實認識。似乎死在她的手上不算給柯裡昂丟臉。他不由自主彎唇。
終於,他們來到了走廊最後一間客房。比安奇下意識放輕腳步。邁克爾跟在他的後麵,套房的客廳裡瑪蓮娜和幾個姑娘在工作,打字機機關木倉般劈啪作響。
冷豔的女人沒有說話,僅做了個動作,示意邁克爾單獨入內。
比安奇撇撇嘴,聽話地帶著兩位保鏢去一旁的吧台,上麵擺了一大盤熏肉拚盤和麵包。
邁克爾仿佛某種密教的朝聖者,迷幻般的微笑,踏入他的聖城。
臥室裡,麵色蒼白的女孩拿著一本書躺在床上,如同司掌雲朵的女神德黑納達爾般,雲般雪白的被子和枕頭簇擁著她,陽光灑滿被子,照在她恬靜的麵龐,美得想讓他哭泣。
邁克爾一言不發地望著看書的女孩。
艾波洛妮亞翻過一頁書,剛咽下一顆止痛藥,藥效發作,頭有些昏沉,順手想要拿水杯,才發覺男人站在房門口,用那第一次見麵就存在的幽沉眼神,凝望著她。
這是很新奇的體驗。眼前這人竟然是電影裡的主角,他會命中注定般愛上一位叫艾波洛尼亞的西西裡女孩。而後那美麗的鄉下女孩十分不幸地化作一束讓他用一生惦念的煙花。
艾波放下書本,仔仔細細觀察了他一番。比電影裡高,有些憔悴,其餘似乎沒什麼不同。她笑道:“好久不見,邁克爾。”
熟稔的語氣、溫柔的語調,心臟不可遏製地跳動起來,他想,屠夫在宰殺牛羊前總是不吝惜給它們一頓上好的草料。
“日安,維太裡小姐。”
邁克爾沒有逾矩,渾身緊繃地站在床尾,克製地展現紳士風度。僅看著她,冷靜到近乎貪婪的眼神。
“你坐那兒。”見他像化石般紋絲不動,艾波用一種驕縱的語氣命令,“我討厭仰著頭看人。”
她知道如何駕馭這個男人。
果然——
邁克爾乖乖坐到床尾不遠處的軟凳,秋季的陽光照在上麵,溫度依然灼人。
落座後,他恭敬地開口:“赫耳墨斯先生,原諒我給您帶來的麻煩,我是來賠禮道歉的,畢竟我的舉動可能讓您的一切努力白費。您隨時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艾波洛妮亞挑眉,覺得這場景十分有趣,未來殺人如麻的教父竟然會在她麵前低下頭,假模假樣地讓她取走性命。她笑著說道:“我不要你的命。”
全當沒有看見青年始料未及到僵硬的姿態,她轉而問起截然不同的事:“你父親身體如何?”
“恢複得不錯。”
艾波又問:“你的哥哥桑尼呢?他最近怎麼樣?”
邁克爾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還是老實回答:“在籌備對其他幾大家族的反攻。”
“你的妹妹康妮呢?”
“快要臨盆了。”
“你爸爸是不是有一隻貓?漂亮的狸花貓?”
邁克爾思索了一瞬,才不確定地回答:“可能有。”
問完這一係列問題,艾波洛妮亞笑盈盈地看著青年,頗為親善地勸道:“邁克爾,回紐約、回到你的家人身邊去,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你可以做些清白的生意,也可以加入黨派從政,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柯裡昂先生一定會為你驕傲。”
“不。”
日光從窗外射入,投射在地麵的棱角,鑽石般鋒利。
臉上一直洋溢著的笑意驀地消失,如同拂去礙事的假麵,艾波洛妮亞淡淡地說:“不用擔心我的人會擅自殺掉你。不至於如此下作。畢竟,我們之間還有六十萬美金的生意。”
“我不會回去。”
像是惡心的殉道者,堅硬得讓人想要砸碎。
艾波洛妮亞歪頭看了男人一會兒。白色襯衫打著褶皺,頭發微微淩亂,和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差不多,像個樸實的農民。嗬。
“那麼,”
艾波再次笑起來,睫羽濃密的眼眸微彎,待仔細看去,蜜糖般的底色被濃烈的陽光照出一絲幾乎融化的殺機。放肆、凜冽又凶狠。
“我隻能送你去監獄了,柯裡昂先生。”
瞧,是他自己選的。艾波輕聲對著另一個時空的師兄們說道,你們偶像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