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感覺自己身上忽冷忽熱。
她好似置身於去北境的走鏢路上,如絮大雪堵了前路,走鏢的車馬陷入雪地中,她冷得發抖,本能地摟了一錦衣公子的腰,偎在對方懷中想挨過這寒冷雪天。
正覺身體漸漸回溫,那被她借來暖身的公子卻捧了她臉問她要如何?
她自是答不如何,危難當前,□□罷了。
誰知公子冷笑一聲,掐了她下巴:“你莫不是忘了我說的話,現下幫你隻不過不想讓你太早死罷了,我不會這麼簡單收手。”
崇嫣渾身一激靈,從夢裡醒了過來。
她混混沌沌地睜開眼,視野裡,一個紮著獨辮的人影正拿冷巾子擦拭她的身體,見她睜了眼,忙收了巾帕坐到她身邊,聲音欣喜:“阿嫣姐姐醒了?”
是水兒。
崇嫣就著水兒的手坐起身,接過對方遞來的涼茶飲了口,冷茶入喉,更覺夢裡那股燒心的痛苦消失不見了,渾身清爽,她環顧四周,房間擺設皆不認識,見水兒在側,崇嫣便以為自己被送來了商行,可又覺得哪裡不對。
“水兒,謝謝你,商行待客的茶真好喝。”崇嫣笑著又飲了一口。
水兒搖搖頭:“我未做什麼,來時已有侍女替阿嫣姐姐擦身換衣。”
侍女?崇嫣眨了眨眼,麵露疑惑。
“阿嫣姐姐不知道嗎?這是侯府世子的院子,我亦是被世子差人叫來的。”
霍凜的院子!?
這入口的香醇冷茶莫名地燙口起來,崇嫣連聲咳嗽,水兒連忙上前拍其背,她初被叫進侯府時忐忑不安,後那少年世子問了許多關於崇嫣的問題,實在是對方淩厲之氣太盛,她一時害怕全都說了,不僅說了得崇嫣相助她才得以逃來無庸城報官之事,還把與崇嫣分彆時交予她保管的劄記交給了對方,被請走後水兒一路都在後悔,若貴人是找崇嫣尋仇的,她豈不是做了幫凶?
可翌日一早,她又被侯府的人找了來,說崇嫣生病,人正憔悴,醒來時若有朋友相伴,大抵會舒心些。
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那少年世子並不是尋仇的,找她盤問崇嫣的事倒像是郎君在打聽心儀的女兒家。
阿嫣姐姐是如何能讓那般兒郎上心的?
思及霍凜冷傲的麵容,水兒心頭澀然,隻讚:“聽聞都把回春堂的杏林聖手請來了,世子爺待姐姐真好。”
崇嫣沒有過心,點頭讚同:“霍凜人不錯。”
她那般得罪過他,他還救人救到底,且沒有乘人之危,令她對他完全改觀了——他看著睚眥必報,實則是個有原則有底線的好人呢。
“水兒瞧著,霍世子是喜歡阿嫣姐姐的。”水兒小心翼翼道。
崇嫣笑得前仰後合:“那你可就瞧錯了。”
她將如何與霍凜結識,又如何在大昭寺被救的事說了一通,在匪幫時霍凜拒絕過她的獻吻,在大昭寺時麵對中香的她百般纏磨巋然不動,定力極好是其一,更說明,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崇嫣手指蜷了蜷,強按下心中莫名的失落,自認為自己想得很明白,總結道:“霍凜怎麼會喜歡我,他不討厭我已是納罕。”
原來,是這樣相識的。
水兒恍恍惚惚站起身,將前來送衣裙的侍女迎進門,看侍女給崇嫣奉上嶄新襦裙時不禁想,若那時在林中留下來的是她,是不是被霍世子上心的也合該是她了?
崇嫣聽水兒說她劄記現下在霍凜手中,可自醒後半晌不見霍凜人影,她向侍女打聽後才知,昨夜林家來了人,目的是讓霍凜把回春堂的杏林聖手讓出來,是來求醫的,也是試探霍凜會不會服軟,畢竟無論如何,霍凜重傷人在先,霍林兩家還要在無庸城相處。
未曾想霍凜徑直讓人把還未走出霍府大門的杏林聖手給扣下了,轉頭跟林家說杏林聖手正調理他的身子,讓林府替林鳴之請彆的大夫,如此冷硬地將人給擋了回去。
今天一早,好像是林鳴之傷勢惡化,林府聲勢浩大地來討說法,霍凜現在人在前院處理此事。
當日霍凜將她頭臉捂住就是不希望她與林鳴之有什麼牽扯,畢竟眾口鑠金,且林家貴為知府,要報複霍凜不容易,報複她一個小鏢師易如反掌,最好的避禍方法就是淡化她的存在。崇嫣理解其好意,自然不會這個節骨眼去前院找霍凜,但她如今解了迷香,也不能在霍凜院子久留。
自從她知道自己住的是霍凜的院子,睡過的是霍凜的床榻,自是覺得哪兒哪兒都燙手,人家救她救得如此徹底,連林府都替她扛了,危險也替她杜絕了,她也不能恩將仇報,若自己與他傳出什麼類似富戶夫人那種流言蜚語,以少年的脾性,定要惱的。
於是崇嫣火速離了霍凜院子,囑咐水兒最近躲著點林府走後,也不準備出府,而是準備去找侯夫人學習九節鞭。
侯夫人卻不在,反倒是秋韻出來交予崇嫣一本耍弄九節鞭的兵書,告知崇嫣侯夫人去了霍府宗祠,恐怕無暇親自教她。
“每年這個時候夫人都會在宗祠抄經,沒要緊事我們不會去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