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執起葉子牌,仔細打量,此牌四周勾勒著蘇芳色的春藤,正麵畫著兩隻玉雪可愛的兔子,遠處,一支冷箭從竹林裡探出頭來。
崇嫣沒看出什麼門道,叫弱柳也來看:“看看此牌有何特彆的?”
弱柳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來,葉子戲是上京人常見的消遣,在秦樓楚館尤甚。
弱柳冥思苦想一陣,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是兔子!”
“兔子有何玄妙?”崇嫣一顆心提起,亦坐直了身子。
弱柳伸出兩根手指:“有兩隻!”
“……”
這她也看得出來。
崇嫣拿回葉子牌,心中一動,把牌放在鼻端輕嗅,半晌,終於聞到了淡淡的,若有似無的香味,這牌上香味夾在書頁中時好似被封存了般,如今葉子牌拿出來好一會兒,淡淡香氣才慢慢散逸開來。
“有香味。”
弱柳接過葉子牌也聞了聞:“奴婢沒聞出來。”
雖然很淡,但確實有香味啊,怎麼會沒聞到呢。
崇嫣麵色疑惑,又把葉子牌拿回來輕嗅。
不是她的錯覺,確實是有香味,可能她的嗅覺格外靈敏些。
崇嫣不懂香,說不清葉子牌上染的是何香料,她隻按照自己的感覺把香味形容了一番,讓弱柳得空去香鋪裡打聽打聽,崇嫣想了想,又起身站在床上,踮著腳去取承塵上掛著的香包。
弱柳看著,聲音發緊:“姑娘,那是您之前有一次夢魘,督主特意為您去寺廟裡求來的驅邪香包啊!”
崇嫣嗯一聲,她知道,阿兄讓她貼身佩戴,後她又能繼續喝藥了,便將香包掛在架子床上方,此後再沒動過它。
正是因為這香包是薑少嫻給的,她才要取下來看看。
香包被針線縫死,崇嫣用剪子將香包剪開,倒出裡麵的香料來,黑乎乎的香料夾雜著塊狀物撒了一桌,弱柳忽然尖叫一聲。
“蟲、蟲子!”
崇嫣亦麵色發白,她鼓起勇氣用簪子扒了扒那黑塊,半晌,鬆了口氣:“死的,已經乾了。”
可有哪家寺廟的香包香料是蟲子的死屍呢,崇嫣用紙把香料包好交予弱柳,讓她一並拿去香鋪打聽。
至於這香包,崇嫣往裡麵塞了點棉花樹葉填充,再將香包縫好,重新掛回承塵上。
崇嫣囑咐弱柳:“不著急,最好選相熟的香鋪,不要在人多的時候打聽,也不要打聽得太刻意。”
她今日示好裝哭一番,才得到西廠錦衣衛會從她身邊撤走的承諾,若被薑少嫻發現她在打聽香包之事,控製會來得更密不透風。
香包或許真是寺廟祈福來的,或許不是,但薑少嫻一定不悅她去查。
奈何她也是個執拗的性子,一旦想知道某事,便一定要知道。
聽到崇嫣如此吩咐,弱柳麵色略帶惶然:“姑、姑娘想做什麼啊?”
想做什麼?
崇嫣輕聲道:“我想知道。”
為何明知道她曾是哪個鏢局的鏢師卻不告訴她。
為何瞞著她偷偷遣散了那個鏢局,好似不欲她再與過去有任何聯係一般。
還有她阿兄到底知不知道她是霍凜的未婚妻。
“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這個念頭是從什麼時候起的呢,崇嫣之前一直隱隱有找回記憶的意動,卻被薑少嫻漫不經心地壓了下去。
直到她今日於沈溶月窗外聽到了自己是霍凜的未婚妻。
霍凜這個名字像把尖刀,在她心裡撕開了一道口子,她開始越加渴望找回記憶。
崇嫣有好多個為什麼,也有好多個想知道。
霍府被羌人覆滅,為什麼獨獨她活了下來。
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薑少嫻解釋錦衣衛潛在她身邊是為了保護她時,崇嫣就知道薑少嫻在撒謊。
若是保護,她不過是獨自去了趟書肆,且毫發無損地回了府。
何至於讓阿兄連夜來安寧伯府問個究竟。
且薑少嫻隻問她為何去書肆,卻沒問她可有遇險。
“阿兄說我失去的記憶無關緊要,可我想自己判斷重不重要。”崇嫣抬眼去看弱柳。
弱柳握了握崇嫣的手:“奴婢一定幫姑娘。”
正此時,院外丫鬟通稟沈溶月遣人送玉蘭花發簪的回禮來,崇嫣床都懶得下,打著哈欠覺得困乏了,讓弱柳把人打發掉。
沈溶月摔了她贈的玉蘭花發簪,又極厭她,送禮來多半不安好心。
她才不會收呢。
過幾天,弱柳帶來消息,葉子牌上的香應該是春息香,多供於秦樓楚館的頭牌,而香包裡的香料,香鋪掌櫃從未見過,隻道既然是寺廟求來之物,不如去寺廟中找高僧打聽打聽。
上京的寺廟僅有一家,即位於京郊的皇山寺。
突然要去寺廟太過奇怪,崇嫣便耐心等了幾日,等到臨近薑少嫻生辰這天,她以去皇山寺為阿兄祈福之名,大張旗鼓地帶著幾個丫鬟乘馬車出門。
城內與京郊隔了一段路,馬車行駛得搖搖晃晃。
隔著門簾,外頭沿路的議論聲入耳:
“城郊真是熱鬨啊,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東廠錦衣衛押送十幾名羌人入京,其中還有左呼緹王呢,當初把霍侯害死的就是這個左呼緹王部落的人。”
“聽說還有個人物也是今日入京,東廠廠公的義子魏淩遲,一踏入上京就是鎮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