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還泛著青色,崇嫣掙紮著從夢中翻起身,擁著薄衾坐起,胸腔裡那顆心怦然跳動,裡間香氣已散,床沿褥子更是平整,絲毫沒人坐過的痕跡。
可是她就是知道霍凜來過。
就算遮掩,他身上的冷香也逃不過她的鼻子。
就算逃過了她的鼻子,也還有她逐漸恢複的記憶做提示。
放迷香?哼~
簡直是欲蓋彌彰。
崇嫣撐著身子看了眼刻漏,不過才卯時,天剛露出點白的時辰,遂又躺回去閉上眼,用薄衾蒙住頭,把自己團成球,靜了片刻,又拉下薄衾露出一雙杏眸,對著承塵眨巴眨巴,如此在床榻上擰麻花般擰了半天身子,再度坐了起來。
她鼓著腮幫子吹了吹自己亂到額前的碎發,臉頰被薄衾悶過,泛著粉色。
崇嫣又看了眼刻漏,才過去一刻,可她徹底睡不著了。
半個時辰後,弱柳進房,看見早已坐在妝台前的身影唬了一跳,自從安寧伯夫人免了崇嫣的晨昏定省,她家姑娘就沒這麼早起來過,更彆說坐在妝台前了。
崇嫣看見弱柳進屋,抬了抬眼,嘴角帶著一抹笑,十分高興的樣子:“今天梳個飛仙髻吧。”
弱柳:“?”
不是弱柳不會梳,崇嫣在發式上向來隨便折騰,這是她第一次提出想梳什麼發式。
而且昨兒個熄燈前還那般沒精打采的模樣,今日晨起就這般、這般……弱柳應承著,走到崇嫣身後替她梳發,看她家姑娘在挑簪子,如蔥的手指在簪子間撥弄,嘴裡還哼著小調子。
弱柳心裡接下後半句話:這般興高采烈。
“左右今日無事,我們去成衣鋪子挑件裙衫。”崇嫣看著鏡中逐漸梳好的飛仙髻,又發話。
弱柳險些把簪子插歪:“姑娘今日怎的想到去成衣鋪子?”
“有人夜半偷偷來示好,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還不是讓我給逮著了痕跡。”待梳好發,崇嫣起身朝外走,她聲音愉悅:“晚上要見人,自然得穿身自己合心的。”
弱柳呆了呆,半晌才反應過來,原是那魏淩遲昨夜來過了,且聽話音今夜還會來。
姑娘這是買衣裳穿給魏淩遲看呐。
她見崇嫣已跨出門去,忙追上去問:“可是姑娘,今日不是還得請府醫來嗎?”
“我腿腳已大好,暫不請了。”
“藥效這麼厲害?”
可那沈溶月夾帶送來的明明是普通傷藥,塗抹也得七八天才好呢。
繡安閣,崇嫣讓那護衛在馬車上等著,她帶著弱柳入內,徑直由繡娘引向二樓,二樓被薄薄的拉門分隔成一個個小隔間,每個隔間就是個私密的小房間。
崇嫣照著冊子選好幾套合心成衣後,就坐在隔間內等夥計將衣裳拿來。
“瞧瞧我這一身,穿著可比那安寧伯府的嫡女更好看?”驀地,她聽到右邊毗鄰的隔間傳來一聲問話,聲音嬌媚得能滴出水。
聽到對方提到安寧伯府,崇嫣抬眼與弱柳對視一眼。
緊接著,傳來隔壁那人的侍婢小心奉承聲:“自是表姑娘您好看些,不然世子也不會在娶伯府嫡女前就讓您生下小公子。”
那女聲恨恨:“表哥守孝三年都沒把那沈望月給熬走,害得我的兒子快兩歲了,還沒見過父親,上次馬場上是她沈望月運氣好,她姐妹替她擋災了……”
弱柳差點驚呼出聲,崇嫣抵住她唇,隻聽隔壁那侍婢好似也捂了她主子的嘴:“姑娘慎言啊,凡事……等那沈家嫡女嫁進來再說。”
崇嫣又凝神聽了一會兒,那主仆不再談論此事,轉而談論什麼樣的花色襯膚色,好讓她在那榮昌伯世子生辰那日展露一番風姿。
弱柳急得想說話,可隔牆有耳,於她們亦然。
崇嫣拉弱柳換了個隔間,確認左右都是空房後,叫了盤點心吃著,歎道:“這麼大事兒,容我消化一下。”
弱柳:“……”
秘辛拌點心,原是這麼個消化法嗎?
“姑娘,那馬是人為弄瘋的,竟是為了害沈大姑娘!我還以為是那舞陽公主瞧著我們兩家的姑娘不順眼,使的計呢。”
“那公主瞧人再不順眼,最多是把人聚到一起打馬球,耍耍她公主威風,或者是把她看不順眼的人遣到馬場邊吹冷風,這樣的她使不出這種害人性命的計。”崇嫣招手讓弱柳一起坐下陪她吃點心,兩人一起密辛拌點心。
沈望月還未嫁過去就險些被害,聽那二人話中音,年底沈望月嫁過去後就是甕中鱉,更加危險。
且那榮昌伯府世子還未有妻就與表妹有染生子,算算年歲還是熱孝期有子,品行不端板上釘釘。
崇嫣想到沈望月,她來嬋嫣院分發未婚夫婿送的新鮮玩意兒時,神色雖有些端著,可也是高興的。
崇嫣擦擦手:“這事兒,得讓她知曉。”
以她的身份,不好直愣愣地說,托沈溶月去跟她嫡姐說最好。
隻是她有些好奇,那嬌嬌表妹定的什麼衣裳,能夠自信穿上了保準讓夫郎魂兒都去了。
一盞茶時辰後,繡娘送來崇嫣要的成衣,正要退出之際被叫住,崇嫣故作羞澀,讓繡娘把送去那表妹的成衣也給她送來一套。
那繡娘一愣:“姑娘確定要試?那衣裳料子特殊,不會擺在台麵上賣,且一旦被客人試過便是有損了,概不退的。”
崇嫣來了興趣:“拿來瞧瞧。”
繡娘退下,不一會兒拿來一件衣裳,用絹布遮著樣子,讓人越發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