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不會覺得霍凜走路悄無聲息,仿佛捕獵時的姿態是在獵他,他隻覺得世子爺潛行功夫太厲害了。
聽到崇嫣的名字,霍凜神色竟少有地有幾分愣然,袖下立馬用峨嵋刺割傷自己的手,疼痛讓人更加清醒了。
“那不然呢?我豈是糾纏不休之人,”他遠離陳頌走到窗旁,憑欄望著安寧伯府邸的方向:“既要清,那賬便一筆一筆算清楚。”
霍凜背對著陳頌,因此陳頌自始至終沒有發覺幾根青筋自霍凜頸側浮現,仿若某種猙獰的圖騰,隻顯現出幾息就被強行摁壓了下去。
更沒發覺自己在鬼門關走了兩遭。
再說崇嫣那邊,弱柳回來後稟告崇嫣,說把信給了陳頌。
崇嫣說過若知道魏淩遲真容會被滅口,那句話把弱柳嚇著了,所以陳頌收了信讓她離開,她便離開了。
信交給陳頌也一樣,崇嫣沒有說什麼,隻是交代弱柳去備馬車,她要按照慣例去一趟督主府送糕點。
“那姑娘,今晚給陳大人留燈嗎?”弱柳臨去前問。
以往陳頌來與崇嫣對招,為防他跟薑少嫻或者安寧伯府的人撞上,嬋嫣院總會留盞不起眼的燈。
“不必了,陳頌應該不會再來了。”
弱柳哦了一聲,想想也是,陳頌是魏淩遲不在京中時備給她家姑娘的人,如今魏淩遲已經回京,自然用不著陳頌來了,而以魏淩遲的身手是無須留燈的。
可崇嫣接著道:“我恢複了記憶,已在信中與魏淩遲講清楚了。”
弱柳一愣,她是今日才聽說的此事,她家姑娘恢複了記憶,天大的喜事,崇嫣竟一直憋著不講。
弱柳喜笑顏開:“恭喜姑娘!賀喜姑娘!那姑娘必是記起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弱柳沒注意到崇嫣輕提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略顯苦澀的笑。
她還沉浸在替崇嫣暢想中:“等姑娘跟真正的親人聯係上,再慢慢合計如何脫離薑督主。”
崇嫣笑著點頭:“好。”
她沒有彆的血親可以聯係了,在這上京裡,她的血親隻有薑少嫻。
脫離薑少嫻,這是她還沒找回全部記憶前,曾經計劃的。
隻是現在,在去過那間密室後,在記起霍弈是怎麼死的後,她改變了自己的計劃。
“等脫離了薑督主,姑娘準備去哪裡?”
崇嫣想了想:“南域吧。”
她答應了靈誨日後去南域走趟鏢,隻是若到時候沒命去踐這諾言,老和尚信佛,心胸開闊,應當也不會怪她這個年輕小輩。
去南域,姑且算她的日後計劃,可拿來哄哄弱柳。
“南域啊……”弱柳一輩子沒出過京,南域對她來說跟其他地方無甚差彆。
“那,魏淩遲呢?”她小心翼翼問,錦衣衛是皇上的刀,權力雖大,也不能說去哪裡就去哪裡,姑娘日後帶她去南域,那魏淩遲怎麼辦?他也去南域嗎?
怎麼又提到了霍凜,崇嫣耐著性子答:“我方才不是說了麼,已在信中與他說清楚了。”
弱柳這時方了悟:“原來這說清楚是了斷的意思啊!隻是姑娘,你是不是有點害怕?”
“害、害怕什麼?魏淩遲?誰說我害怕?”
“不害怕,您怎麼不當麵與他說清楚呀?”
“我那是……”為了減少與霍凜見麵,為了防止自己越來越喜歡他。這麼解釋好像有點奇怪,崇嫣一時啞然,隻得道:“弱柳,你沒見過他真容,他好看得有點危險,我怕說錯話……”
“姑娘,我懂!”弱柳重重點頭,薑督主也長得好看,也沒見哪個女子為他失去理智,可見好不好看是其次,重點還是怕說錯話惹怒了他,魏淩遲可是一鞭子就把虎背熊腰的羌人給抽下來了,與這樣厲害的人斷情,不害怕才是沒道理。
“隻是姑娘信中說清楚了,那魏淩遲便會甘心被棄嗎?”
“……”
崇嫣訝然:被棄?
“若苦主不甘心被棄,找上門來了姑娘該如何?”
“……”
她皺起眉:怎麼就苦主了?
“萬一魏大人找上門來,姑娘是不是得準備套說辭?”
崇嫣神色變幻,她沒想過霍凜會找上門來,他心性驕傲,眼裡揉不得沙子,她又是他仇人的妹妹,霍凜曾明確說過介意她與薑少嫻的血緣,又豈會巴巴地再過來?
隻是,萬一呢?
她那信中用詞是千斟萬酌過的,她不與他見麵,也有擔心二人當麵交談,她說出口的話不夠深思熟慮,產生誤會之意。
她不想與霍凜鬨僵。
崇嫣喃喃:“讓我想想。”
這一想就一直想到去給薑少嫻送糕點時,送去的糕點一如從前,薑少嫻一口未動,隻是崇嫣離開督主府前他發了話:“過幾日皇宮設宴,款待羌使,嫣兒若覺得無聊,到時候可跟安寧伯府的人去湊個趣。”
崇嫣心不在焉地應了,回府路上經過一家書肆。
懸掛於書肆門前的招幌分外吸引人眼: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1
崇嫣心中一動,若書中有千鐘粟,是否也有她需要的錦囊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