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抬眼,眼睫有些潮意,睫毛纖長,杏眸閃動,顯得神情有些討好:“如果我說,我中過,你會好受點嗎?”
越是動情才越會中牽情毒。
她是問,如果她說喜歡過他,他會不會好受點。
那就是說,沒有,一點也沒喜歡過他。
“不會。”
會不會好受點?一點也不會,討好他的假話隻會讓他更加確信真相的殘酷——
她沒有對他下毒,可也沒有喜歡他。
她記起了自己的無辜,便立馬要逃離他。
霍凜閉了閉眼:“我一點也不好受。”
崇嫣臉色更加蒼白:原來現在,她向霍凜坦白喜歡他,會讓他這麼難受。
“那麼崇嫣,當初你為何提出與我做真的未婚夫妻?”霍凜又拋出一問。
崇嫣一愣,嘴唇翕動:“事到如今,再追究幾年前的事又有何用。”
“有沒有用是我的事,這是你我之間的賬。”
崇嫣咬了咬唇,正要開口,霍凜又冷道:“彆再用任何花言巧語矯飾,我要真話。”
即使真話傷人,他也要這份真。
“當初……我覺得不討厭你,又時刻被西廠盯著,所以才提出試一試做真的未婚夫妻,隻有真的才不會被人看破。”
霍凜蹙眉,聲調揚起來:“試一試?”
崇嫣老老實實道:“我當初……就想試一試,就跟試一杯可口的飲子,一道好吃的菜一樣,試了才知道喜不喜歡吃。”
“這是我當初的想法,但是我……”
驟然,一陣輕笑將崇嫣的話打斷,霍凜掩麵低笑出聲,低低地,帶著對自己的無儘嘲意。
所以,崇嫣提出做真的未婚夫妻,隻是試一試。
現在很顯然,她試過了,自己這道菜她不喜歡吃。
怎能如她所願?
他一步步走近崇嫣,伸臂將她扣在桌案前:“可惜我霍氏的規矩,定了親,是必定要成親的。”
崇嫣後腰抵著桌案,拿扇子抵在胸前:“可你我當年……又不是真的定親,是做戲給西廠人看。”
是她先提出將假定親變成真的,可在變成真的之前,那就是樁各取所需,隨時可散的交易。
說必定成親?
是在騙誰?
霍凜輕笑一聲,原本她提出假戲真做,他便想著不告訴她,事到如今,告訴她又何妨?
“誠然,你說過女子若有意願,可隨時解除婚約,可你忘了我的條件麼?若被第三人知曉你我當初是假定親,則你解除婚約的條件作廢,婚約便是真的,”他將她執扇的手從身前拿開,低聲道:“這是個陷阱,崇嫣,從你答應做我未婚妻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我的,是我霍凜的,從來隻有我放手的道理,沒有你逃離的理。”
崇嫣瞪大了眼睛,她被霍凜所說之話驚呆了,久久說不出話。
霍凜見她如此,更是嗤笑:“所以你說前債一筆勾銷,銷了什麼?再也不見麵,可能麼?”
衣料之下,有什麼東西沿著他的身軀向上攀爬,攥緊他的皮膚,咬著他的骨髓經脈,帶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是經脈堵滯之痛,也是愛意堵滯之痛。
“可你說過,不會娶仇人的妹妹,霍氏重諾……”霍凜靠得太近了,崇嫣側開臉。
她甫一側開,就被霍凜捧著臉掰了回來,他手心火熱,像要將人灼燙了一般,崇嫣臉色變了變。
不知何時,身前的男人額上沁汗,低頭用鼻尖蹭著她的鼻尖。
霍凜忍著疼,低聲呢喃:“你光記得對你有利的,我還說過,助你恢複記憶的條件是讓你幫我壓製走火入魔,此事你怎麼不記?”
走火入魔,勾起殺戮後殺戮愈重,勾起情欲後亦會越發地想。
“崇嫣,我好痛。”霍凜啞聲道。
方才辦案時已經有點發作跡象了,他強行壓製了下去,如今馨香在懷,怎能不想?
讀了那封信後便在想,得知她去督主府送糕點後也在想,在這滿是墨香與宣紙的屋子裡越發地想。
宣紙,墨錠,鎮尺,儘是薑少嫻所愛之物,沒有一個是他愛的。
他想到發恨,想到發妒。
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他們之間的交易還沒完呢。
說好了他幫她恢複記憶,她幫他壓製走火入魔。
她恢複了記憶,可他依舊走火入魔,深陷其中。
“我經脈堵得厲害,很疼,”霍凜貼著她的嘴唇呢喃,扣著她的手,將她送上了滿是宣紙和顏料的桌案——
“該輪到我向你索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