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嫣醒時聞到了清淡的香味,帶著點果味的甜,混含著不好聞的藥草氣味,她好像躺在一張床鋪上,這床榻軟極了,以至於她整個人都好似墜在雲端裡,昏沉地享受著。
她想睜開眼,可眼皮子好似被黏住一般,怎麼也睜不開。
隻有好聽的聲音由遠及近,一股淡淡香粉味湊近,將她的神誌慢慢拉回現實——
崇嫣感覺自己被人打量著,半晌,那人聲音驚喜:“太好了,郡君眼皮在顫,好像要醒了。”
郡君?是誰啊?
是在說她嗎?
緊接著,一個更好聽的聲音不疾不徐道:“我來吧,你把郡君醒的消息告訴都勒兒,再去一趟禦藥房,讓禦醫過來一趟。”
都勒兒,一個北境名字。
先頭出聲的那人稱是,隨後腳步聲逐漸遠離。
崇嫣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軟軟的手握住,那如天籟般的聲音低低哼著歌,調子婉轉,語言她雖然不懂,可莫名地,她竟會被歌聲感染,眼角浸出一些濕意。
崇嫣緩緩睜開眼,如她心裡預期那般,擁有天籟般嗓音的女子也擁有一張天仙般的容顏,美得不含有任何攻擊性,她看見崇嫣醒了,淺若琉璃的眼眸彎了彎:“朝陽郡君,你可有哪裡不適?”
她真的好美。
這樣一個貌美貴婦關切注視著她,還喊她朝陽郡君,看來她真是中邪了,附身在這所謂朝陽郡君身上。
崇嫣腦子渾渾沌沌,她下意識對貴婦露出微笑,反手握了美婦的小手,輕輕摩挲了下,美婦人十分包容地對她笑起來:“郡君真有趣,上一個如此對我的還是陛下。”
皇帝?
崇嫣嗖地一下縮回了手,腦子清明了幾分:她沒中邪,她還在人世間,那朝陽郡君又是怎麼回事?
她正要開口,一聲高昂叫喊傳來:“母妃!崇嫣醒了?”
舞陽公主拎著曳地的裙擺走進崇嫣視線裡,她的頭上又插滿了珠翠,叮叮砰砰,碎光搖曳,公主也是美的,可美得盛大,氣質比不上她仙女母妃半分,看來是像她父皇。
這樣想著,崇嫣看著舞陽公主的眼神多了一分憐憫。
舞陽公主感受到了崇嫣的眼神,立馬高聲叫起來:“你再這麼看本宮,本宮剜了你的眼睛!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宮殿,是誰救了你的賤命!”
“這是本宮殿內,舞陽,是朝陽郡君救了你的命。”貴妃沉下臉,側頭輕斥舞陽公主,舞陽公主蔫頭耷腦,像隻鬥敗了的孔雀默默站在她母妃身側。
崇嫣發現,隨著貴妃側頭,她耳垂下墜著的蓮瓣紋瑪瑙耳墜輕輕晃蕩。
好巧不巧,這對蓮瓣紋瑪瑙耳墜崇嫣也見過,就在三年前的西北關市。聽聞這對北方商隊帶來的瑪瑙耳墜最後被一麵白無須的男子買走了。
“貴妃娘娘,這對耳墜很漂亮。”崇嫣開口說話了,聲音啞啞的。
貴妃眼中詫異一閃,手指拂過耳墜,溫溫柔柔地笑起來:“謝謝,這是從我故鄉流傳過來的,是都勒兒獻給我的寶物。”
她察覺到了崇嫣嗓子乾澀,起身令宮婢扶起她,喂她水喝。崇嫣慢慢飲著,嘴裡的苦味這才慢慢被水衝淡,崇嫣潤好嗓後道了聲謝。
“一句謝就行了?你差點就死了,要不是——”
“舞陽,你若學不會體諒他人,就去都勒兒那住幾日。”貴妃不疾不徐道。
舞陽公主臉色難看地咕噥:“要不是禦醫吊著你的命……”
崇嫣這才知道,她竟昏迷了快一個月,因救了舞陽公主,貴妃特請將她移到宮中醫治,每日禦醫問診,湯藥不斷才漸漸好轉,而她昏迷的這段時日,風雲變幻。
那一日舞陽公主帶著驛丞找到了暈倒在馬廄的她,又把輿圖交給了聞訊趕來的錦衣衛,元熙帝怒火中燒,認為天狗吞日是上天給他的示警,警示帝王不能再對奸宦寬容,於是元熙帝令東廠立即組織人馬,在薑少嫻北上潛逃途中攔截薑少嫻,元熙帝要錦衣衛活著將人捉回來,可如遇反抗,可就地處決。
“薑少嫻被就地格殺。”
崇嫣吐出口濁氣,潛逃路線被錦衣衛知道了,死是必然的結果。
可舞陽公主卻道:“他不是被錦衣衛殺的,是被肅王殺的。”
崇嫣詫異:“肅王?”
這又是哪位?
“肅王常年鎮守北境,已十多年不曾回京了,本宮也不熟悉,此次是他發現手下人異動,捉來一查,原來是薑少嫻埋在北境的釘子為救主展開了行動,肅王當即與親信秘密出了封地,沿著叛徒供出的路線尋找,正好遇到了潛逃的薑少嫻,便將之殺了。”
邊境王侯無召不得擅自出封地,肅王處理完奸宦,立馬跟著錦衣衛來上京請罪,元熙帝念其離開守地是為了帝王安危,免其罪,於是肅王被罰俸,又在牢裡蹲了幾日做做樣子,元熙帝就揮揮手讓他回封地了。
“那,朝陽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