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出我意料,我伸手摸摸小島毛茸茸的腦袋,對她道謝。
聽起來似乎很誘人,我又能打發時間,又能逃避競技體育,把這段時間困擾我的東西拋之腦後。
可我到底沒有直接答應,隻是說需要時間考慮。
我沒有選擇和小島一起回家,而是率先離開籃球場。路上學校的綠化們已經開始枯萎,乾癟的樹葉灑落一地,我踩著他們,路過排球社專用體育館,發現不管男排還是女排的燈都亮著。
猶豫片刻,我靠近男排體育館,偷偷摸摸站在門口朝裡麵看。
果不其然是及川。
整個排球館隻有他一個人,他則是不厭其煩地練習發球,一遍又一遍。
我僵直站立在門口,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假裝沒來過一般悄悄離去,還是咽下所有思緒和及川簡單地打個招呼。
還沒等我想明白,我已經被及川發現了,我隻能尬住站在那,朝他招手,全身僵硬得像個機器人。
我想趕快逃走,但是及川直接向我扔過來一個排球,我下意識雙手接住。他勁很大,我接住球的雙手被震得發麻。
“小岩暫時有事,你來陪我練習一下吧。”
空蕩蕩的排球場導致他的聲音有細微的回蕩,雖然及川就站在離我不到十米的地方,但是他的話語又仿佛是從無比遙遠的方位傳來,傳達給我時已經變得有些失真。
很少見又不太尋常的請求,我卻像是被某種神祇指引,拿著那個排球走進排球場。
我以為他要和我練習墊球或者傳球,可是及川卻說他來當我的二傳,讓我扣他的傳球。
他絕對發現我扣球姿勢模仿了牛島吧。我心裡腹誹著,努力控製自己彆再模仿彆人。但是我們之間配合得不好,最開始的幾球我都失誤了。
及川倒是沒反應,反而安慰我,讓我放輕鬆去打就行,傳出適合攻手的球本就是二傳的工作,還指導了我扣球的動作。
我確實放鬆起來,然後順利打出一記漂亮的扣球。球砸入場地時發出一聲巨響,回聲把我自己都嚇一跳。
站在原地,我有點高興又有點不知所措,隻好回頭去看及川,可他表情若有所思,經常懶洋洋輕飄飄的表情此時卻嚴肅起來。
“小雀。”我聽見他說。
“你果然應該去打排球比賽。”
我心一沉。
這段時間糾結於心的東西好像即將噴湧而出,我沒辦法控製住自己焦躁的情緒,隻好賭氣般不語。及川也沒再說話,隻是走到網對麵去把球撿回來。凝固幾乎要成為實體的沉默在我們兩個周圍蔓延,簡直要溢滿整棟排球館。
這時岩泉回來了,他已經換上外套,催促及川快點收拾東西回家,奇怪的是他沒有對我居然在這表達驚訝。
不過他倒是問我為什麼這麼晚還沒回去。
我開始猶豫,但是又覺得這好像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就說陪小島去女籃的運動場呆了一會兒。
“然後她希望我去女籃當經理……”
沒等岩泉對此發表意見,已經撿球完畢的及川卻突然出口打斷我。
“經理?”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在及川臉上看見如此明顯的怒氣,而且還是明晃晃對著我。滯重的陰影壓在他的身上,讓我下意識移開目光,不肯看他。
可他還在繼續說:“你最好還是加入女排,而不是當什麼經理。”
如此強硬的口氣簡直讓我怒火中燒,控製不住自己的語氣:“為什麼?”
“因為你有這個才能。隻要你願意打的話。”及川大聲說著,簡直像是要吼出來。
岩泉想要阻止我們兩個莫名其妙的對衝,但是我們已經顧不上他,隻是瘋狂沉浸在發泄怒氣中。
“我說,不要把自己沒能做到的事、自己的執念寄托在我身上!”
我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就覺得糟蹋透了,我不應該這樣說。果不其然兩位男生都閉上嘴,用某種被刺傷的眼神看著我,特彆是及川,他微喘著氣,鼻子尖上綴著幾顆亮晶晶的汗珠,眼睛裡像是在燒著什麼東西。
“……我,寄托在你身上?到底是誰寄托在誰身上啊。”
他語氣很輕,像是在喃喃自語,可是說出的話卻在我的心裡也點燃起大火,灼燒感簡直讓我無法呼吸。
“喂,及川……”岩泉已經意識到什麼,想要去阻止及川說出下麵的話,可是沒來得及。
及川一字一頓,我仿佛在被淩遲:“怎麼,更想去當經理?躲在身後不用上前線更加舒服?看著我痛苦會覺得心安嗎?我還以為你會更尖銳一點呢。”
當時的我和直接從幾千米高空墜下沒什麼區彆,又或者被鐵錘當場爆頭,血沫紛飛……總之我意識恍惚了,思維已經和肉|體脫離,不僅無法思考,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
我隻能看見岩泉重重給了及川一拳,扯著他運動t恤的領子,吼道他怎麼能說這種話。及川低頭,任由岩泉打他,沒有任何回應。
但是我給不出反應,我們之間好像隔著層屏障,我隻能茫然地待在另一邊。心中的大火已經燃燒殆儘,比起憤怒,剩下的隻有愧疚和羞愧化為海浪,衝刷著我心臟上的傷口,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
“我知道了,我會去打排球的。”我隻能聽見自己這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