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蓋年齡不算大,五十來歲,相貌與徐世績很像,也是長了一部絡腮胡,很威猛。
但威猛隻是看臉,體態上就與徐世績差多了,富家翁做久了,大腹便便。
見李善道、高醜奴兩人進來,徐蓋親自起身迎接。
既是長輩,徐蓋又是徐世績的父親,李善道自是大禮參拜,高醜奴隨著他一並拜倒。
徐蓋把他兩人扶起,說道:“二郎、醜奴,那日要非你倆,老夫性命休矣!二郎,後來俺備了份謝禮,遣奴送去了你家,卻你已來瓦崗。”
李善道笑道:“受公吩咐,給大郎送家書,善道豈敢久做耽擱?”
徐蓋問徐世績,說道:“阿奴,有沒有代阿父多謝二郎?”
“阿耶,二郎輕財重義之士,俺送他的謝禮,他不肯收下。”
能教出徐世績這樣的兒子,徐蓋也是個豪俠之士,聽了徐世績這話,便沒在“謝禮”上再做多說,取出了一封書信,給李善道,笑道:“二郎,謝禮你不肯收,這封信你肯定得收。”
李善道把信接過,是他兄長李善仁的家書,忙向徐蓋謝道:“有煩徐公,竟為善道齎書。”
“煩什麼?俺反正是來投寨中,順道罷了。你阿兄掛念你得很,你先看你阿兄家書吧。”徐蓋退後兩步,仰麵來看高醜奴,說道,“醜奴!你知那日你救下俺後,俺回到家中,怎說的?”
高醜奴比徐蓋高快兩頭了,彎著腰,說道:“徐公是不是發怒,要把那牛捶殺了吃?”
“哈哈,哈哈,那牛啊,俺是殺了,也吃了,但俺說的不是這話。俺說的是,看著俺家中奴仆頗多,卻半個頂用的也沒,一個也比不上醜奴你啊!二郎有你這家仆,當真讓俺羨慕。”
“小奴隻兩膀子力氣,不敢與公家的諸位賢奴相比。”
李善仁的信不長,李善道已然看完,把信收起,再次感謝徐蓋幫他捎帶家書。
徐蓋回席上坐下,叫李善道等也坐。
待李善道坐定,徐蓋令徐世績和屋中的另一個少年:“想那頭蠢牛,上千斤重,發起瘋來,誰敢去攔?若不是二郎、醜奴舍身相救,爾等已無你們的阿耶矣!還不代阿耶速做拜謝?”
那個少年十七八歲,是徐世績的幼弟,名叫徐世感。
兄弟兩個應令,便到李善道、高醜奴席前下拜。李善道怎會肯受?席還沒坐熱,慌忙起來,一手一個,扯住了他兄弟兩人,連道:“豈敢!豈敢!莫要折煞我也!”
父令不可不尊,徐世績、徐世感兄弟兩個都是孝順兒子,執意要拜。
李善道一個扯兩個,漸難扯住,急聲說道:“大郎、三郎,莫說徐公縣之尊長,就是一陌生行人,路見牛驚,我與醜奴焉可不搭手相助?舉手之勞,何足言謝?若定要拜,我也要拜了!”
正鬨得不可開交,一個柔糯的女子聲音,從內屋門口傳出:“大郎、三郎,李郎君是咱的救父恩人,與恩人相見,理當歡喜,吵吵鬨鬨,未免失禮。阿耶,李郎君既堅辭不肯受禮,那就聽了他的吧。俺與三郎今已隨阿耶到寨,李郎君相救阿耶的恩情,以後多的是時候報。”
徐蓋笑道:“也罷,二郎講義氣,既不肯受你倆拜謝,你倆就起來吧。”
徐世績、徐世感這才罷休。
一陣拉扯,三人的衣衫都亂了。
整好衣衫,徐世績、徐世感回席上坐,李善道得空看向內屋門口。
內屋門口站著位著黃衫裙的年輕婦人,明眸皓齒,肌如玉膩,一雙秀目,也在看李善道。
李善道認得,這婦人是徐世績的二姐,名叫徐蘭。
徐世績共兄妹五人,兩個姐姐,兩個弟弟。長姐徐蕙嫁給了琅琊王家,二弟徐世弼這回沒跟著徐蓋上山,被徐蓋留在了家裡,照應家產,徐蘭、徐世感兄妹隨從徐蓋來了寨裡。
徐蘭的年紀比李善道還大點,二十三四了,也已嫁人,但前幾年,她的丈夫患病死了。徐蓋疼愛她,便把她接回了家裡,李善道往昔在縣中時,偶有見過她,故而認識。
李善道不敢多看,向著徐蘭下揖,行了個禮。
徐蘭斂衽回禮,道聲萬福,退回內屋去了。
堂下從者,端上湯水。
徐蓋請李善道、高醜奴重新落座,飲湯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