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道雖然投寨未久,票房是作甚的,卻也知曉。”李善道回答說道。
票房,是看押肉票,也就是人質的地方。
“票房的職事雖是美差,但一則,少不了內有老弱婦孺,我亦好男兒,瞧見了,不免心焦,不耐為此勾當;二來,我投瓦崗,不是為討美差來的,是為相從大郎、單公做出一番事情來的!在那票房,能做出什麼事情?”李善道昂然挺胸,慷慨地說道,“因大郎美意,我不敢受。”
單雄信拍手讚道:“說得好!票房那勾當,俺亦不耐煩。”與徐世績說道,“大郎,難得李二郎有這份誌氣,他既不願去票房,你就給他另換個職事吧!”
票房確是美差,徐世績儘管已知李善道與寨裡尋常的人不同,可在聽到他的婉拒後,也還是感到了驚訝。
他便就著單雄信的話,說道:“二郎,票房你不願去,那你想去哪個堂口?”
瓦崗寨的堂口很多。
總體來說,可分為政事、經濟、軍事三類。政、經這塊兒的堂口,主要有管文書的、管糧儲的、管軍械的、管工匠的、管老營的、管妓營的、管對外交際的,等等;軍事這塊兒的堂口,主要有出掠、守寨、巡邏、外駐、打探消息,等等。對這些,李善道現已大致有所了解。
他不假思索,應聲答道:“大郎,說實話,我哪個堂口的職事都不願要。”
“都不願要?”徐世績詫異問道,“那你想要什麼?難不成,你隻想外出討進奉?”
“回大郎的話,正是如此!”
徐世績與單雄信對視了一眼。
單雄信撫須說道:“你這二郎,卻是與眾不同。這外出討進奉,雖是每次所得,可以分得三成,但畢竟是刀頭上舔血,還可能白跑一趟,隻落個路上的辛苦,無有所獲。比如咱上次劫船,要非你所獻之策,也許就無獲而還了。又比如……”色轉惱恨,拍了下案幾,罵了句,“賊撮鳥!”說道,“俺分寨那團嘍囉,前時在東平遭遇秦瓊這賊撮鳥,二百來人死傷殆儘。二郎,寨子但凡有些跟腳、會些鑽營的,沒一個願領討進奉的差事,你怎反願做此?”
“要想做出一番事情,沒人用是萬萬不成的。那怎麼才能有人用呢?無非一個辦法,烈火煉真金,通過真刀真槍,然後拚出來能用的人。又怎麼才能真刀真槍的拚出來呢?大郎、單公,這就不用善道說了吧?放在咱寨裡講,自就是討進奉。是故彆人避之不及,我卻趨之若鶩。”
單雄信失笑說道:“你這二郎,到你嘴裡,討進奉倒是好差事了。”
徐世績點點頭,說道:“你這通話,若被寨裡的旁人聽到,隻怕會笑你傻笨。”
“大郎也覺得我這個念頭傻笨麼?”
徐世績說道:“討進奉雖然辛苦,也危險,但的確是能練出來有用的人。二郎,你和醜奴不就是上次劫船時,練出來的麼?你這念頭,看似傻笨,再聰明不過。”
“大郎同意我的請求了?”
徐世績說道:“你不要美差,隻求討進奉這苦差,俺有啥不能同意的?”
李善道大喜,下揖說道:“多謝大郎!”
徐世績略作沉吟,說道:“這幾天,咱寨裡,還有咱分寨,倒確是各有幾樁大活兒要辦。不過,二郎,上次你與醜奴等該分的財貨,還沒給你們分下去,依照山規,你們現尚不能下山,此是其一;你又剛開始編伍、操練你的部曲,現在若遣你旅下山的話,是不是就把你的操練給打斷了?此是其二。因這討進奉的差事,以俺之見,是不是等上些時日,俺再給你,更好些?”
單雄信幫徐世績解釋,說道:“二郎,之所以山裡會有上次所得的繳獲,尚未分下去之前,不得再次出掠的規定,實是翟公的一片仁心,為咱們著想。你想一想看,若上次的繳獲還沒分到手,就再次出掠,而結果在這次出掠中,遭遇身死,豈不人財兩失?翟公是以有此一令。”
“翟公仁心,善道自能明白。單公、大郎,這討進奉的差事,啥時候差遣給我都成,隻要大郎不把這事忘了就行。”李善道笑著說道。
單雄信笑道:“你成天在大郎麵前晃來晃去,大郎就是想忘,這事兒他也忘不掉。”
李善道不免地又陪笑起來。
又閒聊了會兒,徐世績去向徐蓋問安。
單雄信、李善道隨之共去。當著李善道的麵,徐世績向徐蓋說了他不願接受票房協管此任之事。徐蓋問清原委,也是驚奇李善道的選擇和想法,讚歎不已。徐世績的幼弟徐世感陪坐在側,好奇地瞅了他好幾眼。李善道稍坐了會兒,識趣地告辭而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