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尚未作答,得等到晚上才行。”
楊得方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伯當兄,你就痛快點說吧,不要繞彎子了。”
王伯當笑道:“賈軍師昨天雖未向翟公作答,但他卻對翟公說了,這是要緊的大事,他得先沐浴淨身,然後擇一個良辰吉時,才好卜卦,等卦象卜定,天意已知,他方可回答翟公。”
“定下的卜卦吉時,是在今晚?”
王伯當點了點頭,說道:“對。”
楊得方等人的視線,齊刷刷投向了李密。
李密坐在席上,神色不變,沉吟稍頃,環顧諸人,撫須說道:“我等能否留在瓦崗,過了今晚,咱們便可知矣。”
鄭德韜問王伯當說道:“伯當兄,卜卦吉時,定的是今晚何時?”
“子時三刻。”
鄭德韜說道:“那今晚就再勞煩伯當兄一趟,請伯當兄提前去賈軍師住處等他,待他卜完卦,與翟公說過,回去之後,當麵問他一問,他是怎麼回答翟公的,翟公又是怎麼說的!”
王伯當尚未答話,李密擺手阻止,說道:“不可。”
鄭德韜訝然問道:“明公,為何不可?”
“卜卦時在子時三刻,大半夜的,伯當兄怎能候在賈軍師住處?事若傳出,被翟公知曉,那豈不是我等在自斷留在瓦崗的門徑?翟公會否肯留我等,明日大概即能知曉,遠的不提,隻我等來到瓦崗寨中,已十數日,又何必急在這一晚?兄等不妨耐下性子,且等明日便是。”
王伯當下揖說道:“明公所言,卻是正論!”笑與鄭德韜說道,“鄭公,不必心急,翟公的態度,過了今晚,咱們明日當即可知!”
卻是比之鄭德韜,王伯當固是其族無聲,性子上,倒是比鄭德韜要鎮定得多。
明知李密、王伯當說得對,入夥瓦崗,說到底是李密、鄭德韜等已經求圖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事情,事到將得到結果的臨頭,要想把急躁、忐忑的心情按捺下去,實屬不易。
鄭德韜等隻覺是度日如年,一日三秋。
等了好像甚久,天色才將將擦黑。又等了不知多長時間,感覺是已到夜半,卻才剛過初更。來來回回看了真也不知幾多次的更漏,夜涼漸深的這個山間屋中,諸人總算是等到了子夜!
聚義堂上,燈火通明。
偌大堂中,並無多少人在。
隻翟讓和賈雄兩人。
這也是賈雄的要求,為保證卜卦的準確性,不能有閒雜人等在場乾擾。
賈雄換了道袍在身,坐在席上,閉目養神,在其席前,焚著一爐香,香氣嫋嫋。
翟讓身坐主位,不敢打擾於他。
子時三刻到了,賈雄睜開眼,也不去看翟讓,自將一把蓍草拿起。
大衍之數,五十有五,這把蓍草共五十五根,他先取出了六根放入策筒,——每卦皆是有六爻,故取出六根蓍草,此是為示神明;接著,他接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兩手一起拿之,——這叫大一或太極;隨之,他信手一分,蓍草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左右手各抓著一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一分,天地陰陽已定,謂之象兩;象兩之後,乃是掛一,掛一以象三,繼而,揲之以四,以象四時,等等步驟,賈雄有條不紊地一一做將下去。
主位上的翟讓隻看得是眼花繚亂。
此刻堂外萬籟俱寂,夜色深深,堂上空闊,香爐嫋嫋,獨他二人對坐。
雖時已看過很多次的賈雄卜卦,這樣的環境中,看著賈雄這麼有儀式感的各類神秘莫測的舉動,翟讓卻猶是不自禁地油然浮起了深深的神聖、敬畏之感。
終於,經過繁瑣、反複的步驟,一個卦象成了。
賈雄視之良久,起身到堂中,端端正正地衝著翟讓再拜。
翟讓下到堂內,把他扶起,驚詫問道:“軍師,卦象何解?為何軍師突然行此大禮?”
“啟稟明公,吉不可言。”
翟讓登時瞪大了眼睛。
無聲無息的,下起了雨,點點細雨,飄零於堂外的茫茫夜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