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彥郎笑著一指裡門口插著的那麵黑旗,說道:“有二郎的旗在,誰敢來搶!”
“你們的家裡人呢?都接過來了麼?”
秦敬嗣應道:“都接過來了。”
“大郎已經定下,明天他親率主力去打離狐,我領了擾攻濮陽的任務。明天上午,咱們就出發。你們彆都在裡門口守著了,輪著班,換著休息休息。”李善道往裡門內張了張,沒見王須達等,問道,“王三郎、羅四郎、陳五郎他們呢?”
秦敬嗣答道:“入了城後,就沒見他們了。”
李善道心知,王須達等定然也是各引部曲,散在城中擄掠去了。
自古以今,克城以後,勝利的一方無論是官兵、還是賊寇,燒殺擄掠都是少不了的事情。
衛南是徐世績的家鄉,徐世績卻猶不禁部曲今晚擄掠,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他的考量是甚麼,他不說,李善道也不好妄加猜測,但此時此刻,李善道卻是為此感到了深深的為難。
他沒把他的為難表露出來,隻是在聽得秦敬嗣的回答後,說道:“你帶上幾個人,分頭去城中各處,找一找王三郎他們。找到後,帶他們來見我。”
秦敬嗣應諾,自喊上了姚阿貴等幾人,便分去城中各處找王須達等了。
李善道進到裡中,巷子裡淨是人,老老少少,一眼望過去,整個狹窄的巷子中,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這些人,有的是王行德裡中的人,有的是秦敬嗣等的親屬、朋友,有的是本裡的住戶。
他們俱認得李善道,見李善道進來,大人慌忙掩住哭泣的孩子的嘴,哪怕是五六十歲的老者,亦然畏懼中帶著謙恭的忙往邊上去退,給他讓出過道。
李善道一邊往前走,看到相熟的人,一邊與他們打個招呼,到了自家門外時,站住了腳,轉身來,麵向巷子兩邊的眾人,大聲說道:“大家都不用怕,也彆驚慌,咱們都是鄉裡鄉親,徐大郎已然令下,禁止部曲擄掠。你們今晚委屈些,先在這兒待上一待,明天,就可回家了。”
說完,向著眾人叉手為禮,又說了一句,“今晚擾到了諸位鄉親,我在這兒,向諸位道聲對不住了。”吩咐高醜奴,“怎可使長者、幼兒亦在巷中受風涼?叫開裡中各家門戶,請巷中的長者,還有孩童,分去各家休憩。”再次向巷中眾人行了個禮,回身進了院子。
前腳才進院中,後邊巷中已是爆出了一陣陣的“多謝二郎”等等的感激聲響。
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與三四人,迎出在院。
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即是李善道的兄長李善仁。
兄弟兩個,長相頗為相似,李善仁亦是個頭不低,濃眉大眼,隻與李善道不同的是,李善道蓄的是短髭,他蓄是一道兩邊上挑的八字胡。
“二郎。”李善仁欲言又止。
李善道下揖說道:“阿兄,進城前,本想先與阿兄報個訊的,但怕走漏風聲,所以乾脆就沒先與阿兄打招呼。進城當時,我就叫敬嗣、醜奴等趕緊來家保護,總算是未使阿兄受到驚擾。”
這叫什麼話?大半夜的,一兩千賊進了城,再有秦敬嗣等的及時趕來,李善仁又豈會不受驚嚇?隻是當著王行德等人的麵,他沒法多說,便索性不說了,與李善道說道:“罷了。二郎,還不快來拜謁王翁。”
王行德這個時候,哪裡敢受李善道拜謁?忙不迭地先揖了下去,連聲說道:“若非二郎相助,俺家中上下,必皆已遭這個、這個……”“賊害”二字,那是萬萬不可說,可舍此之外,他一下又找不到彆的詞說,含糊帶將過去,接著說道,“二郎的活命之恩,不知何以為報!”
“王翁,咱倆差一點就成了翁婿,這點小事,何足一提。”李善道開玩笑似地笑道。
偏房裡偷聽的王嬌嬌,登時心頭一緊,院裡這麼多人,出去向這浪蕩兒賠不是,豈不羞煞人也?況乎,賠什麼不是?她雖不樂意嫁他,退婚的又不是她!求救地抓住了她母親的手。
還好,李善道的聲音傳了入耳。
她聽李善道說道:“若講賠不是,得我向王翁賠不是才是。為免連累王翁,我那時才提了退婚。尚敢請王翁勿怪。”再往下聽時,李善道已是轉向了李善仁說話,說道,“阿兄,咱們進屋中說話吧。我有事,要與阿兄說。”
透過門縫,王嬌嬌看著李善道先是由李善仁等幫著,解下了明光甲,繼而在李善仁、王行德等的簇擁下,大步入向了正屋。
必然是錯覺,她竟恍惚覺著,此刻的李善道有幾分威武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