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是戰亂年間,最顯人性,也最改變和塑造人性。
就像不知道這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一樣,適才與王須達、陳敬兒等說的那番話,李善道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夠就那麼麵不改色地說出來的!
這一聲喟歎,他歎的是夜色,是亂世,也是他自己。
一夜沒睡,接連循撫了數次傷營、數次營牆和加固、修繕營牆的工地,直到天快亮時,李善道才眯了會兒。
眯沒多久,他就被高醜奴推著叫醒了。
“郎君!賊官兵離營,往東去了!”高醜奴又驚又喜地嚷嚷說道。
李善道一骨碌爬起,隨便披上衣服,順手提起橫刀,大步出帳,急趕上到了望樓。
站在望樓上,舉目向東北邊眺望。
東北方向,賈務本部的軍營外,一隊隊的賈務本部的官兵正在集合;已有部分騎兵集合完畢,先離開了營地,順著官道往東而去。
秦敬嗣、王須達、高曦等聞訊,也都趕來了望樓。
眾人望著賈務本部的動靜,皆與高醜奴一般,儘是驚喜,猜測芸芸。
秦敬嗣疑心說道:“會不會是賈務本這老狗在用計,騙咱他要撤兵?”
王須達說道:“咱營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他應是沒有必要再來用計騙咱。”
秦敬嗣說道:“那他為何這時撤兵?”
李善道問高曦,說道:“沐陽,你以為呢?”
高曦也莫名其妙,搞不懂賈務本為何會在即將攻陷李善道營的這個關頭撤兵。
李善道沉吟稍頃,說道:“‘事出非常必有妖’。他媽的,無緣無故的,突然東去,其中必有玄虛。且不要理會他,隻在營中守住,等觀望觀望,之後再說!”
約眺望了半個時辰,賈務本部的兵馬集合完畢,果真是離開了營地,全軍向東開去。
又等了會兒,封丘城裡,馳出了數騎,從李善道營的營前馳過,也向東而去。不必說,這自是徐世績也注意到了賈務本部的異常動態,故遣了斥候追去打探。
快傍晚時,此數騎才轉將回來,還入城中。
又不多時,召李善道進城的軍令,下到了李善道營。
問清楚了賈務本部確是已往東去,非是使詐用計,李善道乃出營,前去城裡。
進到城裡,到了縣寺門外,李善道一眼看見,徐世績、羅孝德、聶黑獺、劉胡兒等,俱在縣寺門口等他。李善道慌忙下馬,向徐世績行軍禮說道:“怎敢勞大郎屈尊相候!”
“二郎,三日守營,苦了你了。”徐世績握住他的手,說道。
李善道說道:“營能得守,實多賴大郎兩次出助之力!”
“賈務本部已往東去,二郎,你可調你部曲進城來,作些休整了。俺已傳令下去,捶牛宰羊,美酒不限,為你部將士犒勞!”
李善道說道:“大郎,賈務本部真是東去了?說實話,他若是今日再攻我營,我這營,我還真不一定能再守住,卻緣何此際,他率部東去?”
“斥候打探得明白,他之此東去,是去與張須陀部會合。”
李善道吃了一驚,說道:“張須陀所率之賊官兵主力,已到封丘?”
“正在封丘縣東的濟水渡口,渡濟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