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兒跪倒在地,舉起紅嫩的臉蛋,嬌聲回答說道:“啟稟郎君,徐娘子上午遣人來了,賜給賤婢了一匣脂香。這香味,便是徐娘子所賜之脂香的香味。”
“徐娘子倒是疼你。你起來,近前來,讓我細細聞聞。”
裹兒卻沒起身,便膝行到李善道腳前,展開衣服,請他聞香。
李善道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摸著她的發髻,笑道:“好香、好香!讓我想起了一句詩。”
“敢問郎君,甚麼詩?”
李善道吟道:“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裹兒不識字,沒讀過書,隻當這詩是時人所作,沒問此詩來曆,但這兩句詩淺顯易懂,意思她聽懂了,不由抿嘴一笑,說道:“賤婢蒲柳之身,怎敢與牡丹相比?徐娘子才是牡丹國色!”
“徐娘子嘛,卻非此詩可以形容。”
裹兒說道:“哦?郎君難道以為,徐娘子還稱不上牡丹國色?”
“春花秋月,各有擅場。不一定隻有牡丹,才稱國色。”另一句詩浮上李善道腦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他覺得這句詩才更適合徐蘭,不過以他的身份,不好私議徐蘭的姿色,因這句詩他住嘴未提,隻簡單地答了裹兒一句,將她扯起,笑著接著說道,“與你說過多少回了?我不愛你這動輒下跪!這般嬌嬌柔柔的一個小美人,若是跪壞了膝蓋,我豈不心疼?”
裹兒順勢起身,服侍他在床榻坐下,捧來茶水,請他飲用。
待李善道喝過,裹兒把茶碗接住,放回案上,忽閃著大眼睛,說道:“郎君,是不是有心事?”
“我有心事麼?”李善道詫異反問。
裹兒說道:“郎君飲茶之時,賤婢見郎君數顧,又郎君雖訝徐娘子所賜賤婢之此脂香,然亦未曾再做多嗅。賤婢觀郎君之狀,好像是有些心事。”
李善道上下打量裹兒,片刻後,笑道:“不意你這小婢,心眼錦繡一般!”
“郎君的確是有心事?”
帳中無有彆人,裹兒又成天在帳中待著,極少出門,很少與外人接觸,有些不好與焦彥郎等說的話,與她閒聊一下,倒是無妨。
李善道喟歎說道:“中午時,聽說了一件事,確是勾起了我一點心思。”
“敢問郎君,什麼事?”
李善道把她從懷中放下,負手踱步,說道:“裹兒,咱瓦崗義軍的軍主,我看可能是要換了。”
“……換了?郎君此話怎講?軍主不是翟公麼?莫非還能換作彆人?”
儘管可與裹兒閒聊,李善道謹慎,聊得卻不能太深。
他忽略掉了裹兒此問,沒有回答,踱了會兒步,將翟讓讓位給李密、不久後就被李密所殺這事,在腦中再次回想了一番,然後到帳窗邊上,望了望外頭軍旗飄展、帳篷林立的景象。
仲春時節,日光明媚,原是一派軍營好景,隨著腦中所思,他卻覺到有風雨欲來之感,遂又歎了口氣,說道:“盛極而衰,此先賢至明之言也,誠不刊之論!”
裹兒莫名其妙,眨巴著眼睛,說道:“郎君,你在說什麼呀?賤婢聽不明白。”
“不說這些了。”李善道回到榻上坐下,仍將裹兒抱入懷中,聞著香噴噴的她,感受著她軟軟的身軀,點了下她紅潤的嘴唇,笑問她,說道,“裹兒,你知我昨晚與黑闥兄定下了金蘭之交。上午,我請張道長卜了個好日子,打算兩三天後,就與黑闥兄舉行正式的結義。黑闥兄與我說了不少他們河北的風情,河北是塊好地方啊!士民富庶,產好馬,多健士,聽黑闥兄說,甚至河北的婦人都能騎馬挽弓,持槊戰鬥。若有一日,我帶你河北去,你願跟我去麼?”
“咱寨子,不就在河北麼?”
李善道說道:“不錯,咱寨子就在河北,不過,咱寨子隻算是在河北南部的邊沿。從咱寨子往北,河北的地方的大著呢!過了河北,你還能看到大草原,馳馬原上,想想就是痛快!”
“郎君是想帶賤婢去草原上騎馬麼?”
李善道笑道:“帶你去騎馬,你肯去麼?”
“自賤婢生,待賤婢最好的,唯郎君。郎君待賤婢,比徐娘子待賤婢都好!賤婢早已想好了,無論郎君要乾什麼,帶賤婢去哪裡,刀山火海,賤婢都甘心跟從,服侍郎君到老。”
李善道聽了她這話,“解語花”的效用頓顯,因知翟讓讓位在即而產生的對前途的不安的擔憂,略微消散了些許,他揉著裹兒的發髻,大笑說道:“河北,可不是刀山火海!此地,實為風水寶地。裹兒,你知道後漢光武帝麼?我來給你講講他的故事吧,他之起家,正在河北!”
嘴裡說著河北、劉秀,李善道的思緒蕩開去,卻由河北,想到了與河北接壤的晉陽。
他娓娓道來,給裹兒講著劉秀北巡河北,因而起家的故事,另一個亦後世鼎鼎大名的帝王,由著他的想象,以年輕英俊、神武不凡的形象,出現在他眼前。
晉陽,李世民。
李淵、李世民父子現在在做什麼?
瓦崗已內訌在即,卻怎麼直到而下,尚未聽到他父子起兵反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