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是軍府軍官的出身,今雖已從附李善道,然在他潛意識中,也許他還把自己從投瓦崗這件事,看作是“從了賊”,這樣,相比翟讓,李密頭等關隴貴族的身份,又是在他的潛意識中,可能他就認為,自更合乎“軍主”之位。——李密一為軍主,他好像就不是“從賊”了。
一則,看透不說透,是聰明人所為。
二來,高曦即便的確是這個念頭,係是與他的出身有關,環境造成的,也無可厚非。
因是李善道雖然聽出來了高曦可能是此心念,卻並沒有就此多說,再做對他追問,摸著短髭,琢磨了片刻,說道:“沐陽說得對!蒲山公仁厚,咱不必說,隻翟公就算讓位,也肯定不會一句待遇不談這話,沐陽說的就沒有錯。不然,大翟公、王頭領等那裡,翟公就過不去。”
他環顧諸人,笑道,“罷了!這些事,與咱有關,與咱也無關。咱便是再做多議,也影響不到翟公那裡。不須再多談說了,此等大事,就請肉食者謀之吧。我等現在需要做的,兩件事。”
高曦問道:“郎君,哪兩件事?”
“這第一件,就是咱們坐等消息吧,若我料之不差,說不得,三兩天內,翟公到底要不要讓位與蒲山公此事,翟公當即就能定下。
“這第二件,則便是不管誰為軍主,翟公也好、蒲山公也好,諸位兄長,於今海內大亂,近則我等保全性命於此亂世,遠則待到亂弭,天下砥定之日,我等能否以今日之搏命,換一份富貴,卻靠的全是咱的部曲!所以,日常操練,不可懈怠。”
高曦等人凜然應諾。
李善道頓了下,笑與高曦說道,“沐陽,你傷已經好了,部曲操練此事,仍是由你總責,此外,我再給你個差事。”
“敢請郎君令下。”
李善道說道:“便是編練陌刀隊此事。徐大郎送來的那十幾個陌刀兵,我已把之編成隊伍;你養傷的這段時日,徐大郎幫我請得了翟公的允可,使匠營也已給咱打造出了數百柄陌刀,現下全都轉交給你。你這兩天,即可在咱營中選挑適合學練陌刀的兵士,開始編練陌刀隊了。”
高曦不會陌刀,但他家傳橫刀,都是刀,總有些相通之處,並且他不僅擅長橫刀,作為軍府的軍官,槊、矛他也都會,所謂“觸類旁通”,讓那十幾個陌刀兵給他演練一下陌刀的使法,估計他當是不難學會。李善道對編練陌刀隊這件事很看重,此事隻有交給他,才最放心。
石子河一戰,高曦親眼見到了陌刀的威力,對這種兵器他也很感興趣。
當下,他便即應諾。
次日起,高曦就開始從營中各部選挑適合學練陌刀的兵士,前後用了兩三天,總共挑出了兩百人,編成了一個旅。他先暫兼任此旅旅帥。又將那十幾個陌刀兵,最為精通的數人,選為了此旅的教官,剩下的分彆編入旅中各隊,皆任為隊率。陌刀旅的操練有條不紊地展開。
無須多言。
隻說一如李善道的預料,四天後,翟讓正式的決定作出。
他召來了單雄信、徐世績、黃君漢、王儒信等一乾軍中重將,公布了他將讓位給李密的決定!
翟寬、王儒信等依然反對,可已無用。
當天,翟讓請來了李密,沒有太多人作陪,唯賈雄、單雄信、徐世績、邴元真等數人而已,閉門商談了半晌,到晚上,兩下談妥。——卻之所以這等大事,半日談妥,全是因凡翟讓所提出之要求,李密一概同意,甚至翟讓沒想到的,李密主動提出,所以才談妥的這般迅速。
是夜飲宴,賓主俱歡。
次日,翟讓讓位的檄令,下到各營。
各營的反應不一,也不必過多再敘。
滎陽等地,在戰國時,是魏國之地。翟讓等聯名上書,遂推李密為魏公。
選定了良辰吉日,這一天,李密設壇即位。由即日起,不再用隋年號,稱今年為魏元年,大赦天下。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府。魏公府置三司、六衛,元帥府置長史以下官屬。
拜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亦置長史以下官,減元帥府之半。
拜翟寬為柱國、滎陽公。
孟讓等名氣大、部曲較多的彆部義軍首領,就像高曦說的,出於收攬人心之目的,李密也毫不吝嗇,分彆給他們做了封拜,孟讓被拜為齊郡公、郝孝德被拜為平原公,等等。
王伯當等李密的爪牙,當然也得到了封拜,王伯當被拜為了琅琊公。——卻翟讓等所得之公號,多是他們家鄉所在之郡的郡名,王伯當不是琅琊人,怎被拜為了琅琊公?係兩個原因,王伯當家鄉在魏郡,李密是魏公了,總不能再拜王伯當魏郡公,此其一;琅琊王氏,海內一等一的高姓貴族,將琅琊公的封號給王伯當,算是抬高了王伯當家的門楣,此其二。
李密的魏公,是魏國公的簡稱,是國公,東郡公等這些公爵,是郡公,低了一等。
賈雄等也得到了封拜,則或被拜為更低一等的縣公、或被拜為侯等。
又拜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績為右武候大將軍,各領所部。
又任房彥藻為元帥左長史,翟讓的心腹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德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祖君彥為記室。
又及其他的翟讓、李密兩營稱得上字號的諸將,也封拜各有差。
李善道得被拜為了右武候將軍。
自上而下,在李密即魏公位的當日,不但李密是俱有重賞賜與,且在第二天,李密下達元帥令,將其本營近日所得的新投部曲,不分親疏、厚薄,不論是李密本營的各部,抑是翟讓本營的各部,一概平均分與,李善道部由是得了不少新兵,計揀部曲,其部已至七八千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