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闥是個聰明人,李善道話裡隱含的意味,他能聽得出來。
他對此做出的回答,也因而,表麵上是在回答李善道竇建德會同意共取漳南,根本上是在回答李善道,以他對竇建德的了解,竇建德應是不會抗拒他們的到來,是會願與他們為友。
北取武陽等郡、攻略河北,擺在麵前,需要解決的問題,總共是兩個。
一個是武陽等郡的隋兵問題。
另一個,即河北各郡的義軍問題,又河北各郡的義軍之中,竇建德是最大的問題。
這兩個問題如不能得到解決,北取武陽或許可以,攻略河北就會成為一句空話。
有了劉黑闥的這句回答,李善道一直存著的有關竇建德這塊兒的憂慮,不能說徹底得到了解決,他卻也因是可以放下一點心了。接下來,精力便可完全投入到具體的攻取武陽此事上了!
“賢兄,謁見竇公的事,你我隨後再說。具體到北取武陽,賢兄,我以為你我已可著手準備。”
劉黑闥說道:“要打武陽,不得先請下魏公的旨意?且則,郭長史的上書今天才送走,等送到興洛,再等魏公挑好將校派來黎陽,總也得十天半月吧?亦即,編伍新兵這事兒,尚得短則十天、長則半月才可著手。賢弟,你我現在就做準備?”
“賢兄,剛才你還在著急,怕咱計議的北取武陽等郡此事是白忙乎,怎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嫌現便做準備太早?”
劉黑闥楞了楞,笑道:“賢弟,你這不抬杠麼?俺擔心白忙乎與現便做準備嫌早,兩不相搭。”
“賢兄,我說的現已可著手準備,不是編伍,也不是現就上書魏公、司徒公請戰。”
劉黑闥不解其意,問道:“那是什麼?”
“下午在郭長史府中時,你我都聽得清楚,郭長史說裴仁基率部降從了魏公!已有孟總管襲破豐都市,照郭長史的話說,大大提振了興洛我軍的士氣,魏公因已定下總攻洛陽;現又得了裴仁基部的一兩萬精卒,若我料之不差,魏公總攻洛陽之時,可能很快就到!
“洛陽,是隋室的東都,一旦受到猛攻,昏君勢必會調兵往援。到那時候,河北的隋軍駐兵,十之八九,就會被昏君就近調援洛陽。那個時候,是你我攻武陽等郡的最佳時機!
“賢兄,不能讓機會等人,隻能讓人等機會。所以,我認為,你我現即可以開始著手準備用兵武陽此事。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欲待用兵,這首要一條,便是敵情需知。”
劉黑闥說道:“賢弟的意思,俺明白了!你是說,你我現便可先遣斥候,探武陽等郡虛實!”
“正是如此!賢兄以為怎樣?”
劉黑闥想了想,說道:“好是好,可有一條,北取武陽等郡,尚隻是你我私議,未報魏公,則你我若現即遣斥候,往探武陽等郡虛實,如果被郭長史知道了,怎麼說?”
“郭長史處嘛,你我能瞞就瞞,真要被他知道了,也好辦。武陽鄰汲郡,你我要想守住黎陽,武陽之隋兵,焉可不備?”李善道慢悠悠地說道。
劉黑闥咧開嘴,拍手笑道:“賢弟,你可知愚兄最佩服你哪一點麼?”
“比之賢兄之能,愚弟拍馬不及,居然還有令賢兄佩服的地方?”
劉黑闥搖著頭,說道:“愚兄最佩服賢弟的,便是賢弟這份總是不慌不忙的穩重氣度。”
“賢兄,你口中說著佩服愚弟,卻又搖著頭,你到底是佩服還是不佩服?”
劉黑闥大笑說道:“佩服!佩服!賢弟,與你的這份穩重比較,愚兄誠愚,自愧不如。”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
劉黑闥說道:“就這麼定了!這一兩日,你我就悄悄地將斥候選好,遣去武陽!”
……
斥候還沒選好,就在第二天,負責斥候、巡邏的楊粉堆,押著數人,進了縣寺,求見李善道。
李善道正好要與他說選斥候的事,便令他進見。
舉目瞧見了他押著的幾人。
見這幾人雖是穿著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袍,多帶文氣,卻一看就不是尋常的百姓,其中一人,腆著個肚子,更是帶著貴氣,李善道上下打量了幾眼,問道:“粉堆,這都是誰?”
“回郎君的話,巡邏時逮到的。還扮作百姓裝束,俺一眼就看出來了,定是喬裝!果不其然,抓下後,這幾個賊廝鳥雖不承認,俺從這廝懷裡,搜出了武陽郡丞的書信一封。證據確鑿,俺又拷問了一番,這幾個賊廝鳥才肯承認,這廝是武陽郡的曹主,另幾個是武陽郡丞的門客。”
楊粉堆口中的“這廝”,說的便是那個大腹便便之人。
這人鼻青臉腫,顯是挨了揍。
不等李善道問話,這人“噗通”一聲,拜倒地上,撅起屁股,磕著頭,顫聲說道:“敢稟大將軍!小人陳法行,忝為武陽郡法曹掾,今係奉郡丞令,往去興洛,獻降書與魏公也!”
李善道訝然,說道:“你說什麼東西?”
自稱名叫“陳法行”這人,誤會了李善道的意思,惶恐應道:“回稟大將軍,小人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