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用處?”劉黑闥問道。
陳法行抖得跟個篩子似的,絞儘腦汁地想自己的用處,說道:“小人、小人,大將軍!小人家世為郡吏,小人任武陽郡法曹至今也已數年,郡中虛實、各縣情勢,小人儘皆熟知!並各縣、郡中,小人頗有親友任職。大將軍如欲取武陽,小人願為大將軍帶路!”
劉黑闥笑道:“你郡中虛實,俺不會自家去探,還用得著你來告知?”
“是,是,自家去探,固然為好,然小人不是現成的麼?或可省下大將軍不少麻煩。”
劉黑闥收起了笑容,說道:“你這賣郡背主之徒,你的話,俺還不敢信呢!比起你,俺更信俺自家探知的!”與李善道說道,“賢弟,不要在猶豫了。這廝不殺,武陽郡,你我就得不著;要想得武陽,這廝,就必須先得殺了!俺知賢弟仁義,你若不忍心下手,好辦,俺來辦便是!”
“賢兄,殺了他後呢?”
劉黑闥說道:“殺了他後?”
“賢兄說,殺了他後,你我可趕在元寶藏送第二道降書前,北取武陽郡,可是賢兄,武陽郡不是你我說打就能打的,總得先請得魏公、司徒公的同意才可。這個同意,你我以何由來請?”
劉黑闥說道:“這還不容易麼?賢弟,隨便找個借口,不就成了?”
“魏公將攻洛陽,值於此際,你我若用兵武陽,賢兄,這個借口,可不能隻是隨便找個啊!”
劉黑闥說道:“那賢弟的意思是?”
“剛才在等賢兄來時,我想到了一人。”
劉黑闥問道:“誰?”
“趙將軍。”
劉黑闥一下沒想到“趙將軍”是誰,問道:“趙將軍?哪個……”話問到嘴邊,想到了李善道說的這個“趙將軍”是何人,說道,“賢弟是說趙君德?”
“對。賢兄,趙將軍也是清河郡人,與兄同郡。他從清河來此,是為助你我攻取黎陽,而下黎陽已克,該分給他的糧也已分給他了,抓緊點時間的話,三兩日內,該分給他的新兵部曲,也可都分給他,則到那時,賢兄你說,他是不是會起還鄉之念?畢竟,其部家眷尚多在清河。”
劉黑闥眨著眼,看著李善道,思考了會兒,猜出了李善道的意思,拍手笑道:“不錯,不錯!黎陽倉已下,該分給他的糧、兵,也都分給他了,收獲滿滿,他的確是或會生還鄉之念!”
“賢兄,他的這個還鄉之念,可不能隻是‘或’生,最好是一定會生。”
劉黑闥拍了下胸脯,笑道:“俺與他早前雖不相識,俺倆到底是同郡老鄉,這些日來,互相間的走動不少,已然是熟得很了!賢弟放心,這件事,也由俺去辦,他一定會生還鄉之念。”
“這就好了!趙將軍若是生起還鄉之念,他還鄉途中……”
劉黑闥接口說道:“先需經過武陽郡!”
“賢兄,上書魏公、司徒公,請取武陽的借口,不就有了麼?”
劉黑闥讚不絕口,佩色滿麵,大笑說道:“高明!高明!賢弟此計,高明至極!”瞥了眼屎尿都快失禁的陳法行,說道,“賢弟,那這廝,就交給俺來,先把他辦了吧。”
李善道也看了眼陳法行。
若換到他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或他剛投瓦崗時,如劉黑闥所說,明知陳法行是無辜的,——而且無辜的不但陳法行一個,還有那幾個隨從陳法行的元寶藏的門客,他還真不一定會能忍心去殺,可現下早是不同了。
彆的不說,隻他親身參與過的那幾場戰鬥,死在他手下的敵人就有十餘之數,至於死在這幾場戰中的其餘敵我兵士,更不知多少!
他已非是去年的李善道,該狠心時,他的心,也是已能狠下。
“賢兄,堂外院角,還有幾個從他送降書的元寶藏的門客。”
劉黑闥問焦彥郎要了一團抹布,塞入陳法行的嘴中,也沒綁他,拽著他的袍帶,將他提起,隨口應了聲:“都交給俺,一並辦了!”便大步出堂。
焦彥郎得了李善道的默許,趕忙跟出,押上那幾個元寶藏的門客,隨著劉黑闥一道去了。
陳法行嘴被堵上,嗚嗚的猶稍能出些聲,涕淚橫流,聽他說的像是:“小人知虛實!知虛實!”
知虛實,又能如何?
他若不殺,留將下來,早晚是個隱患。
目送著劉黑闥提著陳法行,焦彥郎等押著元寶藏的那幾個門客出院而去,坐在堂上的李善道,外頭投映進來的光影在他臉上變幻,他心中想道:“這廝吃的肥胖,必是個欺民的貪吏!”
李善道亦是未有料到,元寶藏會千裡迢迢的,向李密投降。
幸好陳法行等被楊粉堆抓住了,要不然,等降書送到興洛,他與劉黑闥隻怕是還都懵然不知,那廂李密派來接收武陽的人馬,就已經到了!武陽、乃至魏郡等地,便隻能坐視為李密所有,早於決定打黎陽倉時就想好的“先取武陽,繼攻略河北”的謀圖,亦就隻能就此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