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跛蹄、劉豹頭等將,押著本部所得的重要俘虜,還回東城外,會於高曦旗下。
俘虜計十餘人。
少數常服,多數穿著隋吏的官衣,或披掛著鎧甲。
程跛蹄一腳將一人踹倒,告狀似的,稟與高曦:“沐陽兄,就這賊廝鳥,罵的你!”拔刀在手,橫在這吏的脖上,說道,“擒獲他時,這狗日的還試圖掙紮,猶罵個不休,俺把他殺了!”
這吏滿嘴淌血,儘管被按在地上,硬著脖子,怒視高曦,嗚嗚囔囔不知做說些甚麼。
料還是詈罵之辭。
高曦掃了他眼,見其未著甲,觀其袍服印綬,當是魏縣令、丞,具體什麼身份,也沒有問他,無有怒色,隻是說道:“雖執迷不悟,甘為紂虐,亦忠義士也。送至貴鄉,請將軍發落。”
“不殺?”程跛蹄詫異說道。
高曦解釋說道:“此人,令丞也,非你我可專殺,需將軍處置。”
劉豹頭大是欽佩,讚道:“大都督,被這廝罵得恁地難聽,竟不動怒,佩服、佩服!”
“待俺捷報寫好,便與此人,一並送獻將軍!今城已下,將軍之令,君等尚記乎?城中百姓,一概不可殺掠。有犯者,軍法伺候。捷報到了貴鄉,將軍必有賞下,至時,俺再與君等賀功!”
治軍,要想得軍心,第一是能領著部曲打勝仗,第二是公正。
這場仗,能速克取勝,主要是靠的高曦戰前對敵情虛實的觀察,和戰前適當的攻城部署,以及戰鬥時,沒有厚此薄彼,劉豹頭與他的關係,比不上他那四五個同袍與他的親近,然在西城牆得手、而他的幾個同袍遲遲未有進展之際,他能公正地立刻給劉豹頭派去援兵。
故此,他的話,劉豹頭、程跛蹄等都願聽從,諸將乃恭聲應諾。
捷報和俘虜,於傍晚前,由程跛蹄代表高曦、劉豹頭等,持拿、看押,送向貴鄉。
……
一天,就打下了魏縣城。
高曦的捷報送往貴鄉時,命令劉黑闥可以開攻元城的軍令,剛被劉黑闥看到。
倒不是軍令才到,上午時,軍令就到了。
但劉黑闥不在軍中。
他一早就帶著數十從騎,往元城縣南邊的武陽縣去了。
武陽郡西部,如前所述,共有七個縣。
元城縣,不是離頓丘縣最近的縣,但元城縣和元城北邊的莘縣是離貴鄉縣最近的縣。
所以,劉黑闥與李善道分兵,從頓丘出發以後,沿途經過的觀城、臨黃、武陽三縣,他都沒有打,而是主力部隊,直接開到了元城縣下。
——這正是他和李善道在此役前,商量好的進戰方略,直接打元城,既可策應李善道的攻貴鄉,且因元城大致位處郡西諸縣的中間,拿下了此縣後,也可“中心開花”。
不過,觀城三縣,劉黑闥打是沒有打,但在這三縣,都留下了一些兵馬看住。
魏征以郡府的名義,令諸縣投降的郡令下後,觀城三縣,觀城因挨著頓丘,壓力最大,已降,臨黃、武陽未降,這兩個縣,這些天一直還在觀望形勢。
就在昨天,武陽願意降了。
劉黑闥一早去武陽,為的便是接受武陽縣的獻城投降。
武陽縣城和元城縣城相距很近,兩座縣城隻才相隔十幾裡遠。
於今武陽縣投降了,這對元城縣肯定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劉黑闥頗為開懷,到了武陽縣城後,沒有推辭武陽令安排下的酒宴,痛飲了半日。喝到下午,酒勁上來,又在武陽外的營中睡了一覺。因是,直到傍晚,他方回到元城縣外,才看到了李善道的這道軍令。
酒已醒了,喝多的後遺症還有。
兩個太陽穴,嘭嘭的疼。
劉黑闥揉著太陽穴,看罷李善道的軍令,揚起臉,琢磨了會兒。
劉十善高興地說道:“阿兄,武陽剛降,將軍命咱攻元城的令就下了!這不是恰好麼?趁武陽新降的勢頭,明天咱就攻城!阿兄,用不了三兩天,元城就能攻下了!”
“三兩天?”
劉十善說道:“是呀,阿兄!要非將軍遲遲未有令咱攻城,這城,咱早克了!部曲們憋足了勁兒,今若攻之,頂多三兩天,就可拿下此城!”
劉黑闥思慮已定,“哼”了聲,令道:“傳令下去,就說弟兄們在元城城外駐了好些天了,苦了大家夥了。現武陽縣已降,俺在武陽縣喝了一頓大酒,不能隻俺獨自快活,俺要在武陽縣犒賞三軍,令諸部今晚拔營,南下武陽!”
劉十善愕然,說道:“拔營南下武陽?”
“即傳命令,不許耽誤。”
他是主將,劉十善又是他弟弟,他的命令,再是不解,也隻能服從。
一令傳下,滿營將士,頓時熱鬨起來,數千部曲興高采烈的,出了轅門,推著輜重車,趕著近日搶來的牛、羊、婦人,舉著旗幟,踏著暮色,歡歡喜喜地離了駐營,向南而去。
動靜鬨得很大。
不多時,城中官吏、守將已知。
元城令親到城頭,遠望視之,初亦疑惑,旋聞斥候進稟,知了是劉黑闥因得武陽縣,故率眾南去武陽,犒賞三軍,心頭先不覺一緊:“武陽降了?消息傳開,我城士氣怕將有墮。”
強自鎮定,尋思出了個暫且對策,“劉賊圍城多日,將士疲憊,何妨趁其南下之機,吾亦犒賞軍士,以稍振士心,再作堅守?”就令道,“賊自黎陽遠來,於我郡中無基,隻要我等堅守,久則賊定散還。劉賊今既南下,可捶牛宰羊,今晚歡宴,犒勞君等、軍士連日守城之勞。”
諸吏、諸將見劉黑闥率部南去,都是鬆了口氣,忙不迭地應諾。
是夜,城裡殺了好幾頭牛,宰了好些的羊,上到軍將、下到守城的兵士,分聚而食。食畢,肚中飽暖,賊兵且已撤圍,連日緊張過後,軍將、守卒,無論是不是值夜的,大都倒頭酣睡。
三更時分,一支兵馬悄悄的,冒著夜色,從南邊疾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