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另外一事,就是編伍新兵此事。
郭孝恪沒有意見。
卻這郭孝恪,雖名義上是李善道的副手,是黎陽倉的副留守,但他最早投奔的是李密,深得李密的欣賞,稱讚他是“汝、潁之奇才”,後又被李密任給徐世績,現其本官是徐世績右武候大將軍府的長史,係乃右武候大將軍府一乾屬吏的首吏,今其在黎陽倉,實際上“副留守”此明職外,他還有暗的兩層身份,一個是類同李密的“監軍”,一個是和劉胡兒一起,代表著徐世績,是以,無論黎陽倉的大小事宜,李善道總是得先和他商量一下,才好落實。
好在郭孝恪此人,除了好奢侈以外,人確實豪氣,不是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小人,李善道與他之間的關係,儘管並不很親近,——倆人畢竟之前不熟,又限於他“李密監軍”、“徐世績代表”的身份,李善道也不好太主動地與他走得太近,但整體來說,倆人相處得還不錯。
李善道禮敬他,包括連一接到徐世績轉的李密的命令,郭孝恪沒有告知李善道,就照令行事,便即不再任由饑民入倉自取糧,李善道也不為“維護”自己“黎陽留守”的身份而責難他,——李善道知其性子,知他沒告訴自己,不是沒拿自己當回事,全然是因此令乃出自李密、又是徐世績轉下之故;反過來,郭孝恪也不以自己“監軍”等等的隱含身份,自高自大,為難李善道,和李善道共事的這段日子,但凡李善道所提之議,他也都會同意。
總而言之,兩個人相處得不壞,彼此關係,不算親近,也不疏遠,不遠不近,正是合適。
遂寫給徐世績的上書,當日寫好送走。
安置饑民、編伍新兵兩件事,不好這個時候,再去請示李密,但給李密的上書,“李密回洛倉此敗”,既已知之,身為臣屬,不能隻當不知,李善道、郭孝恪也還是寫了一道。
這道上書,倆人斟酌了許久,才商量寫成的。
回洛倉此敗,在上書中一言帶過,兩人著重分析了洛陽的弊處,李密這邊的優勢,向李密獻出了他兩人的判斷,認為回洛倉之敗,隻是一時的失利,卷土重來,必可反敗為勝。
——倒是在商量這道上書時,兩人關係有點拉近,因為對洛陽之弊、李密之優的分析,倆人在很多地方相當的一致。卻也無須多言。
隻說上書送走,剩下的,就是等徐世績的回書了。
可也不能隻等回書。
不準饑民取糧的命令,郭孝恪已經下有三四天。
取不到糧,很多的饑民已是餓得受不了。
有的饑民陸續離開;有的饑民不滿漸生,根據喬裝混入饑民,打探得來的情報,乃至有饑民中的一些“團夥首領”,已在串聯饑民,散播謠言,似有搞出些動靜的企圖。
郭孝恪也認識到了自己“不準饑民再自入倉取糧”的此令,下的看來的確是太倉促了。
雖說黎陽倉外的駐兵很多,不怕饑民鬨事,可能不讓鬨事,當然最好。於是,李善道、郭孝恪商議過後,兩人決定,在李密的令旨、徐世績的回書下到前,先采取一下補救的臨時措施。
便是,由李善道重新下令,再開糧倉,允許饑民再入倉取糧。
而與此前允許饑民入倉取糧之不同的是,這一回,增加了倉城的管理人員,告訴入倉取糧的饑民,不要盲目多取,並暗示饑民,可能過些時日,會采取另一種分糧的方式。
同時,李善道又令楊粉堆等,混入饑民中,向饑民們說:“儲糧再多,總有糧儘之時,因此,與其指望一直靠糧倉取糧過活,留守李二郎剛得了武陽郡,沃野千裡,田地多荒,又聞李二郎素來仁義,愛民如子,不如央求他,將咱們置到武陽,給咱們分田分地,則是個長久之計。”
卻乃是借這再次開倉放糧之機,先在分糧辦法可能有變這方麵,給饑民們打個預防針,然後又把武陽郡拋出來,試一試饑民中的民意,看看有多少人願遷武陽。
尤其後者,也算一箭雙雕。
既試了民意,在饑民中造成了“遷置武陽,好處多多”的輿論,又若上書到了徐世績處後,李密猶豫要不要把饑民遷到武陽,則那時候,即便可此民意再上書,促使李密不得不允從之。
民以食為天,老百姓誰不想有塊自己的地?
黎陽倉外的數十萬饑民,固其中有部分,是本有些地的自耕農,因其地被洪水等天災、或賊亂等人禍給禍禍了,從而淪為饑民,但大部分,卻都是本來無地,給地主們做佃戶的貧雇農。
“武陽郡有田,如願遷武陽,可得李二郎均田”的消息,在饑民中就像是長了翅膀,一兩天而已,就傳遍了數十萬饑民。到第三天、第四天時,以至有的饑民,在取糧的時候,已開始大起膽子,問倉城的管理吏員:這事兒真不真?真的是李二郎打算把武陽的荒田分給饑民?
饑民們的詢問,很快被李善仁告訴了李善道。
……
李善仁等,上個月時,就被徐世績派人,送來了黎陽。
作為李善道的兄長,沾李善道的光,儘管李善仁在義軍中,一點功勞沒立過,嚴格的說,他甚至不是義軍的人,剛即魏公位那會兒,出於安撫、穩固、收攬瓦崗本係諸將人心的緣故,李密給李善仁也任了官職,官職任得且不低,任他為了正六品的翊軍將軍,這是個散號將軍。
隋之官製,有“散實官”、“文散官”、“散號將軍”等之彆,散號將軍最高的就是正六品了。
到了黎陽倉後,郭孝恪主動提出,管理糧倉的乾吏缺乏,李善仁可以任個職務。
李善道因就把“倉城丞”此職,經過李密的允可,任與了李善仁。
李善仁挺高興,說道:“阿奴,反響很好,都有饑民問到俺們這兒了。看來,大部分饑民還是願意遷去武陽郡的。就是魏公那兒,何時能下旨到?魏公不會不允可吧?”
“魏公應不會不允可,隻是何時令旨能到,這就說不好了,得看徐大郎何時能找著機會進稟。”
李善仁問道:“徐大郎處,有回信了麼?”
“估算路程,上書當是剛到洛口城,徐大郎便有回書,也得再等個三四日。”
李善仁端起茶湯,抿了口,抬眼看了下李善道,又抿了口茶湯,又看了下李善道。
“阿兄,是不是還有彆的事?”
李善仁見堂中無人,便就擺出苦口婆心的樣子,說道:“阿奴!徐大郎是個體貼人,上個月,不僅親自派人,送了俺來黎陽,一道還把王公一家給送來了。阿奴,你前時在武陽郡,忙,也就罷了,如今你回黎陽了,這都回來幾天了?卻一次也沒去過王家!前天,王公來找俺了,提了不少禮,見著麵,啥也沒說,但他的意思,俺能不知?阿奴,你去他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