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等,現就在這塊鐵蒺藜區外。
此處莫說離清河縣城了,離清河縣城外的護城河都還有兩三裡地。
很明顯,如果是在這個位置的話,不要說請楊善會登城一見了,便武城令、丞等寫給二楊的勸降書信,也遠不能射進城裡。對清河縣外嚴備的城防布置,蘇定方暗驚了一下,定下心情,轉開琢磨該怎麼把勸降書信給到城內,躊躇片刻,遙見城頭上的守卒,因他們這百騎的到來,緊張地開始進入備戰狀態,視線重新落在了張豎眼的營上,瞧見其營望樓上亦已有人登臨。
他與從騎說道:“去年討張金稱時,俺與張豎眼嘗並肩作戰,彼此相熟。清河縣城,我等靠近不能,這樣吧,就去張豎眼營外,先將勸降書信給他,請他轉交楊通守。”
從騎無有異議。
蘇定方便引諸騎,離開清河縣城的北邊正麵,轉到東邊,沿著永濟渠邊上的路,不多時,馳到了張豎眼營外。張豎眼營外挖的也有壕溝,不過比起清河縣城,壕溝也好、鹿砦等的防禦區域也好,自是小了很多。在鹿砦等防區外叫話,營中可以聽到。
百騎齊聲大叫:“大將軍、右武候將軍李郎君,令呈書信與貴郡郡守、通守等。可出來取。”
等了一兩刻鐘,營門打開,數騎馳到營塹內側邊上,為首一騎叫道:“來者可是蘇烈?”
這將披甲挽弓,身形健碩,胯下青驄馬,後係紅披風。
從於百騎左右的百騎,齊往他臉上去看,見他短眉毛,塌鼻梁,一雙眼卻是看不出豎在何處。
蘇定方摘下兜鍪,大聲答道:“張將軍,蘇烈這廂有禮。”
“哼,還真是你!俺聽說你武邑城破後,不是降了竇賊麼?今卻怎來俺城下!”
卻是蘇定方,家在武邑,武邑是信都郡的屬縣,信都郡南與清河郡接壤,北與河間郡接壤。武邑縣,位處信都郡的北部,與河間的樂壽相鄰,兩座縣城相距不過百裡。
蘇定方的父親名邕,以武勇名稱郡縣。三年前,張金稱、楊公卿等群盜起於清河等郡之後,他父親受郡征用,聚了鄉兵數千,乃為本郡討賊。他父親未幾病卒,他年紀儘管不大,然從他父親起兵時,他就跟著征戰,數先登陷陣,亦已博得了驍悍膽壯之名,為鄉兵所服,遂得以代領其父之兵,繼續討賊作戰。去年,楊義臣、楊善會等合剿張金稱,張金稱也曾寇入過信都,蘇定方就受郡中之令,配合楊義臣、楊善會作戰。——他的這些過往經曆,李善道早是從他口中問知,清清楚楚,所以李善道說他與楊善會有舊,特地派他來給楊善會送勸降書。
但在剿滅了張金稱,回到本郡後,滅了一個南邊的張金稱,北邊起來了一個竇建德。竇建德占據樂壽後,分兵四攻,北至景城、南至信都郡的武強、阜城、武邑等,皆遭受過他的攻打,有的打下了,有的沒打下。而蘇定方便是在抵擋竇建德進攻武邑時,為竇建德敗之所擒。
蘇定方答道:“奉大將軍、右武候將軍李郎君之令,烈專為送些書信呈與楊郡守、楊通守來。”
“甚麼書信?”
蘇定方如實以答:“係漳南令、武城令等,亦即漳南、武城的諸多名士之書信。”
“哼,俺聽說漳南、武城都降李賊了,可是麼?”
蘇定方皺了下眉頭,說道:“漳南、武城順應民心,確是已降我家將軍。張將軍,敢請你回城一趟,請楊通守來營外一見,俺好將這些書信呈與他,何如?”
“呸!甚麼書信?勸降的吧?楊公已有令下,凡有言降者,斬之不饒。你這書信,楊公定不會看。你識趣些的,便自回吧!”張豎眼勒馬便要走,又扭過頭“呸”了聲,罵道,“枉俺去年,還曾與楊公讚過你,誇你少年英雄,頗堪稱悍銳,搞了半晌,是個沒廉恥的小賊!”
蘇定方顧不上為他罵自己生氣,忙叫住他,說道:“張將軍,且慢!楊通守會不會看,將軍怎能知曉?還是勞請將軍,麻煩回城一趟,把楊通守請來,俺當麵與楊通守稟說吧!”
“楊公明令,言降者斬,你這小賊,想讓俺丟了腦袋麼?”張豎眼罵了兩聲,拍馬就要還營,卻瞥見蘇定方催馬已快到塹邊,表現出了甚為急切的模樣,眼珠一轉,止下坐騎,低聲吩咐身邊從騎幾句,回手招道,“罷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你且前來,把信給俺,俺為你轉呈。”
蘇定方不疑有假。
此際,也沒有彆的辦法了,隻好就按了張豎眼所說,打馬再往前,尋思著將箭書射過去。
馬又往前沒兩步,剛到營塹邊上,張豎眼喝令了一聲:“還不快射,等待何時?”
他自張弓,三四個從騎也都開弓,四五支利箭,如流星追月,直向蘇定方射來!
……
箭射蘇定方,尚在半途,才掠過營塹之同時。
北邊百裡外,李善道部大營。
帥帳。
劉黑闥掀起帳幕,大步入內,觀其神情,有喜有急,將兩道軍報朝著李善道揮了揮,說道:“賢弟,曆亭和博平也降了。你這‘佯攻諸縣,迫諸縣求援,以促楊善會出兵救援’之此策,俺看是又落空了!竇公而下遣兵數千,已圍攻河間縣城數日,你我回入清河以今,還沒痛快地打上過一仗!賢弟你三次使計,楊善會這個狗日的狡詐,皆不上當!照俺看,這廝是打定了主意,要做烏龜!既然這般,你我也彆再等著調他出城了,不如早點南下,進圍清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