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恪帶來的也有鼓手,鼓聲擊響,新卒如似退潮的潮水,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從壕內湧退了出來。死掉的新卒不說了,重傷員,他們大部分都沒有管。這已不重要了。
董法律、蘇定方陣中,鼓角齊鳴!
“殺!”董法律攥長矛在手,一馬當先,迎冒矢石,大步邁向填壕車。
……
張豎眼營隻有五百人,能有多大?
若被這千人賊兵迫到營下,即便這千人攻不下他營,投石車調上來,砸也把他這營砸塌了,卻是決不能容這千人賊兵近他營下!昨晚原想夜襲,扳回局麵,卻董法律等昨晚戒備甚嚴,沒有機會。又今日從早上等到現下,沒等來城中的兵馬出來援助,張豎眼知道已沒彆的選項,隻能出營突襲了!如能將這千人賊兵打退,沮喪賊兵的士氣,則他這一營,就還能再守下去!
同時,他也相信楊善會一定不會見死不救,定然是會在見他出襲後,點兵出戰。
張豎眼當機決斷,從守卒中挑出了百人勇士,喝道:“敢否從俺出營一戰?”
能被派在城外守營的,都是勇敢之士,這百人悉是跟從楊善會剿賊多年的老卒,誰個手上沒十幾條賊命?無人畏懼,轟然應道:“願從將軍殺賊!”
“今日此戰,與賊搏殺,勇者勝,怯者死,不需矛,公等請皆持刀。”
營門打開,百人持刀,疾衝而出!
……
董法律大喜過望,叫道:“好賊!還敢出營!”令道,“前日不慎,被豎眼賊小挫,報仇雪恨,機在當前!大將軍令,陷營者,不吝重賞!魏三,你引百人趨左;楊五,你引百人趨右,兩下包抄。劉二,你引百人掠陣。餘下的,跟俺當麵迎上!殺他個砍瓜切菜!拿人頭換賞!”
如何還理會蘇定方那一隊?
卻是眼中隻有出營之敵,務要奪下這場頭功。
……
蘇定方所率四百人,出陣的晚,落在了董法律及其所率的這六百人後。
眼見到張豎眼部兵出營,蘇定方大急,騎在馬上,一疊聲催促兵士快進。
這份頭功,不能讓人!
……
兩支隊伍。
董法律隊在徒步的董法律領下,正對出營的張部百人,當頭迎上;蘇定方隊在右,在驅馬的蘇定方的領下,急追繞向。
東北邊,望樓上。
劉黑闥等不約而同,儘離胡坐,按住望樓的欄杆,身向外傾,目不轉睛地細細眺看。
幾個眨眼的功夫,敵我兩下相會!
出營襲戰的張豎眼部兵士雖少,卻以一當十,分毫無有退縮!
衝在最前的兩火,就像是尖刀,狠狠插入進了正麵迎擊的董部那三百兵中!剩下的八火緊隨其後,竟是對左右夾擊過來的魏三、楊五兩隊視若不見,擺明了架勢,要先將董法律等擊潰!
劉黑闥“哎喲”了聲,拍了下欄杆,罵道:“好狗膽!”
是在罵人,可語氣中帶著激賞。
……
受最前麵兩火張部兵的衝擊,董法律隊的前部陷入短暫的混亂。
董法律舉矛下打,打在了一個張兵的頭上。鮮血立即順著這張兵的額頭流下,這張兵卻如瘋似狂,踉蹌之後,揚起橫刀,朝董法律猛撲過來。長矛已無用武之地。董法律忙急丟掉長矛,也抽出了橫刀。兩人刀身相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這張兵又揮刀向董法律的腰部砍去!
間不容發之際,董法律收起胸腹,躲開了這個張兵的這一刀,——雖然披著鎧甲,不怕刀傷,可一兩斤的刀,大力地砍到身上,不免也會疼痛,戰場上,有時候一點因疼痛引起的分神,就有可能會導致喪命。“賊廝鳥,好凶!”董法律罵道。
這個張兵揮刀再砍,董法律已穩住了陣腳,再次躲開他這一刀,覷準他露出的空擋,挺刀躍進,捅入進了這個張兵的小腹。這個張兵吃痛,卻還不退,一手抓住了董法律的橫刀,刀刃劃開了他的手掌,血往下湧,另手的橫刀斜砍向董法律的腦袋。
這一刀,董法律避開不及了,被砍了正著。
要非戴有兜鍪,他的命就已交代,饒是如此,打得他昏頭漲腦。
董法律搖了搖頭,恢複了清醒,又罵了句:“好凶的狗賊!”橫刀一轉,割斷了這個張兵的幾根手指,順勢抽出,再劈砍下去,將這張兵的脖子砍斷了一半。
這個張兵栽倒在地。
周遭遠近,驚呼、慘叫不絕於耳。
殺出營的這百人張兵,已是和董法律隊的三百人,廝殺在了一處!
寒光閃閃,血肉橫飛,不斷有人被砍倒在地。
……
近身肉搏,最為殘酷。
望樓上,劉黑闥等人儘管聽不到敵我鏖戰的震天響動,然隻從所看到的混戰一團的敵我兵士,不斷有人倒地,就能想象得到那片戰場上的殘酷情狀,恍惚可聞橫刀斷骨的喀喀聲!
於誌寧、杜正倫,乃至王宣德等,無不覺森森可畏,遍體生寒。
北邊遠處,號角聲響,於陰雲之下,透過細雨,傳到望樓此處。
眾人轉目,遙見城門打開,一彪兵馬自城中殺出。
是楊善會救助張豎眼的援兵!
李善道略瞧了下出城的守卒,約數百人,不到千人,繼而目光落在了四個前哨營中的兩個上。
……
左側前哨營轅門內。
高延霸抄起鐵鞭,兩條鐵鞭交叉打了一下,哈哈笑道:“俺家郎君當真神機妙算,料楊善會這廝會遣兵出援,他果遣兵出援!老子這兩條大鞭,早饑渴難耐!”威風凜凜,大聲叫道:“還等甚麼?快些起來!快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