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濺射的泥水,出城步騎中的那隊騎兵,已經疾馳到了這三四十賊兵的近前!
“成了!”楊得道喜色滿麵,拍在欄杆上的手心,用力太大,都拍紅了,可他毫無疼感。
楊善會未有應聲,沉穩地觀看戰況的進展。
那三四十賊兵終於回過神來,但為時已晚,當是一個賊兵的頭目,抽出了佩刀,瞧其架勢,似是在喝令賊兵迎戰,可守卒的百騎已至眼前,又如何還能組織起防禦?
騎兵們如同雷霆萬鈞,馬蹄濺起的泥水,四下迸揚,銳利的長槊穿過雨簾,向前刺出。
舞刀指揮的那個賊兵頭目,被一槊刺中!
這三四十賊兵,丟下斧頭、鏟子等工具,掉頭便逃。兩條腿,怎跑得過四條腿?
楊善會、楊得道在城樓上望得清楚,幾乎轉瞬之間,這三四十賊兵中的少半,就已死在了守卒騎兵的槊下、馬下。騎兵們分散開來,縱馬雨下,或追逃走的賊兵,或殺向較遠處的賊兵!
鼓聲、號角聲中,爆發出了如雷的歡呼聲,是城樓兩邊城牆上的守卒見此情景,歡呼雀躍。
楊得道更是興奮地連連拍打欄杆,給騎兵們鼓勁似地說道:“殺!殺!”
楊善會沒有像楊得道這麼激動,但眉頭亦得以了稍微的舒展。
騎兵們追風逐電,馬快槊長,靈活地躲開拒馬、鹿砦等物,殺入進清障的散亂賊兵中。遠以槊刺,近則刀砍,如同一陣狂風掃過,留下橫七豎八的賊兵屍體躺在泥濘的地上。
四百多的步卒也已殺入。
騎兵速度快,殺傷之餘,起到的更大效用是將賊兵的陣線攪得更亂。
賊兵的陣線更亂以後,及時殺到的步卒,迅速填補了騎兵留下的空隙,他們以隊為單位,矛、刀並用,如猛虎下山,將潰亂的賊兵進一步地分隔包圍,相繼圍殺,正與騎兵形成互補。
清障的千餘賊兵四散逃竄,大雨加上驚恐,不辨方向,有的居然慌不擇路到往城牆這邊逃!
楊得道心情快活,笑道:“真賊也!楊公,愚至於斯!”
盧郡丞瞟了楊善會眼,湊趣似地說道:“明府,這話錯了。今日出襲得勝,全虧楊公謀劃、調度,楊公怎會愚至於斯?愚的,非楊公也,賊也。”
“哈哈,楊公,一時失言,公幸勿怪。”楊得道見勝局已定,放下心來,轉看楊善會,笑道,卻在看到楊善會的表情後,笑聲停滯,詫異說道,“楊公,此戰已勝,怎反有疑色?”
楊善會抓住欄杆,眯著眼,儘力地往雨幕中望,說道:“不太對。”
“怎麼不對?”
楊善會說道:“賊置的有警戒賊兵,卻警戒之賊兵怎不上前阻我,而亦撤後?”
“這有何奇怪?隻能是公之此策,大出彼輩所料,警戒的賊兵也嚇破了膽子,故不進而退。”
楊善會仔細觀察著大雨下,他所能望到的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喃喃說道:“不對。”
“又怎麼不對了?”
楊善會說道:“明府請看,賊兵越逃越遠。”
“越逃越遠?哈哈,楊公,他不逃遠,他能活命麼?為了活命,隻怕彼輩是隻恨娘耶給他們少生了一條腿。楊公,這又有甚麼可值得奇怪?”楊得道撫須笑道。
楊善會說道:“可是逃得太遠了。”
“太遠了?”楊得道扭回頭,望向戰場,大雨遮短了視野,說話的功夫,追在最前的出城步騎,已約略望不清楚,他神色頓變,笑容消失,說道,“……公是慮賊有伏兵?”
是不是有伏兵,楊善會不能確定,可他能確定的是,不能再追了!
他當機立斷,說道:“明府,不可再追,可速鳴金,遣接應兵卒出城,接應出襲將士歸城!”
“鳴金!”楊得道立刻下令。
已經來不及了。
透過深深的雨幕,對麵戰場的南邊,傳來了賊兵的鼓聲和號角聲!
楊得道大驚失色。
“小瞧了李賊!”楊善會勉強保持鎮定,霍然轉身,大步往樓梯口行去,說道:“仆親組織接應!”
一句嘟噥落入楊得道、楊善會耳中:“俺就說,不能出襲,嬰城固守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