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累不累?快進堂中說話。”李善道握住他的手,與他登堂。
兩人入到堂中,分賓主落座。
茶湯、點心、水果等物端上。
李善道笑道:“五姑娘,好些天沒下雨了,秋高氣燥,你這一路風塵仆仆,必是累壞了。我瞧你嘴角都皴得裂皮了。快些喝點茶湯,潤潤嘴唇。這茶湯可不是一般茶湯,陽羨紫筍也,我帳下有一個老胡,慣常走商,他特地獻與我的。等閒人,我是不拿出來招待的!”
卻見這茶湯,色澤鮮亮,蘭香撲鼻,李君羨端起喝了口,入口溫和,確是滋味甘醇。
將茶碗放下,李君羨決定還是要糾正一下李善道的錯誤,陪笑說道:“總管親迎末將,撥冗接見,委實令末將誠惶誠恐,感激不已,唯是敢稟總管,末將小字不叫五姑娘,是乃五娘子。”
李善道一拍腦門,說道:“對,對,五娘子!哈哈,哈哈,是我記錯了。我說呢,怎麼叫著這麼彆扭?遵禮,竟是把你小字喚錯,我之過也!失禮之處,你可千萬不要見怪。”
“是,是。敢稟總管,末將的小字頗有人叫錯,末將其實也是早已習慣了。”
這話一聽就不是真話。
李善道是因他前世的原因,所以把五娘子錯叫成了五姑娘,卻時下的“姑娘”之意,與後世並不相同,係是有姑母之意,彆的人,又豈會把“姑娘”和“娘子”搞混叫錯?
但這個“叫錯”,於今看來,倒是起到了某種微妙的效果。
一來,從李君羨為免得李善道尷尬,順勢應承,假話說彆人也有叫錯,可以看出他之今來魏郡上任,對李善道頗存恭謹之心;二來,也借李君羨的糾錯,兩人拉近了彼此的關係。
李善道哈哈笑了兩聲,又殷勤地請李君羨吃點心、水果,說道:“五娘子,這乾棗也是我帳下那老胡獻給我的,他說是河東蒲州的特產,在晉陽買得的。我是吃不出好壞來,你嘗嘗看。”
李君羨吃了一粒,果肉飽滿,甘甜如蜜,不禁讚歎:“果然是上品。”忍不住又吃了一粒,感慨地說道,“末將離家日久,久不嘗此味矣。沒想到今日在總管處,又得嘗此物。”
“對了,五娘子你家在武安,與河東隻一太行山相隔。河東風物,你當是多有熟知。”
李君羨說道:“是呀,敢稟總管,往常天下尚安寧時,經由滏口陘,常有行商來往於河東、河北兩地,末將家南正臨滏口陘,故對河東風物,略知一二。每逢佳節,家中亦常備河東特產,以饗親友。今在此地,重逢故味,實感親切。總管厚待,末將銘感五內。”
李善道笑道:“五娘子,你我同宗,自家人,客氣什麼?這此前,你在洛陽魏公帳下,算來你我已是數月未見,我實話與你說,時不時地,我都會想起你來!現在好了,你奉魏公令旨,來了河北,往後你我又能經常相會,實人生一大快事。”
李君羨慌忙說道:“總管抬愛,末將愧不敢當。”
李善道抿了口茶湯,看了看李君羨,便順著他“滏口陘”的話頭,將話題轉入了正題,說道:“五娘子,魏公以魏郡郡將之此要職授你,將攻入滏口陘之此重任,托付與你,既是魏公知人善用,也由此足見你之大才。接到魏公告知我此事的令旨之時,我就與左右言說,遵禮其人,我之宗親,我深識矣!知兵善戰,勇於任事,攻入滏口陘此任,也隻有遵禮你才可擔當!”
“總管謬讚,君羨一武夫耳,何敢擔之!”
李善道擺手笑道:“五娘子,不必過謙,魏公慧眼識珠,我亦信你必能勝任。滏口陘乃兵家要地,掌控此陘,便能西窺河東,意義重大。魏公令你攻入此關,著實深謀遠慮。魏公在與我的令旨中,令我務必要配合你攻奪此陘。你儘管放心,我一定不會拖你的後腿,此是一;但凡你有何需,糧秣、軍械、兵馬,隻要你提出來,我必全力支援你,此是二。”
李君羨趕緊起身,叉手為禮,說道:“總管如此鼎力相助,末將感激不儘!”
“五娘子,你來河北前,魏公對你可有什麼彆的交代?有沒有什麼轉令於我的令旨?”
李君羨答道:“末將離洛陽營時,魏公令囑末將了兩件事,一個是儘快奪下滏口陘;一個是到了河北後,一切唯總管之令是從。對總管,魏公沒有彆的轉令。”
“坐下,五娘子,你我同宗,不必這般客氣,坐下說話。”等李君羨坐回席上,李善道摸著短髭,沉吟了下,問他說道,“五娘子,你今來河北,帶來了多少兵馬?”
李君羨答道:“回總管的話,計帶來了步卒三千,騎兵千人。”
“四千步騎,以此攻奪滏口陘,你覺得夠麼?”
李君羨說道:“滏口陘東由臨水之滏口,西穿太行,而至河東上黨郡之涉縣。上黨通守陳叔卿,故陳宣帝之子也,陳後主陳叔寶之五弟,斯人雖有才器之稱,然河東地界,現唐公李淵叛於晉陽,太原、西河皆已為李淵所有,上黨現下可謂是內憂外患。若以奇兵一支,疾行過滏口陘,急襲涉縣,末將不敢說有十成十的把握,然七八分一舉奪下涉縣的把握還是有的。”
上黨郡的北邊是太原郡,西邊是西河、臨汾兩郡,南邊是長平郡。
長平郡再南,即是河內郡。
看來李君羨對滏口陘西邊出口涉縣、以及涉縣所隸屬的上黨郡的情況,已是有相當研究。
“七八的把握?”
李君羨肯定地說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