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躺在出租屋狹窄的小床上,周宜寧耳畔還回蕩著那人浪蕩的腔調。
明知裴京聞一慣不正經,自己也不該多想,耳根仍微微泛著燥意。
半晌,她實在睡不著,索性起身打開台燈,拿出離校前趙臨風給她的套題。
許是老師的鼓勵太溫暖,她很快摒棄一切不該有的雜念,進入思考的狀態。
做到一半,已經是晚上十二點。
她不敢再耽誤,躺回被子裡,拿出那部老舊的手機,習慣性播放英語散文。
伴隨熟悉的錄音,窗外是衝破烏雲的月亮,她很快進入夢鄉。
隔天早上,周宜寧擔心上課犯困,出門前特意泡了杯濃茶。
好在她意誌力堅定,偶爾犯困時也能堅持聽完課。
中午放學前,她實在解不出那道物理拓展題,想起趙臨風昨晚關切她能不能適應上課節奏,如果聽不懂及時去問的話,猶豫了幾個課間,終於下定決心去辦公室。
大概昨晚的經曆太窘迫,周宜寧到門口站了幾秒,看清迎麵沒人走來,這才進去趙臨風的辦公位置。
她有些緊張,掌心不自覺出汗:“老師,我……我有一道題想問你。”
接過她雙手遞來的卷子,趙臨風掃了眼解題步驟,一臉讚許點點頭,“能理解到這一步,你已經很優秀了。”
這是從初二接觸物理以來,她第一次得到物理老師的肯定。
周宜寧靦腆彎了彎唇,囁喏幾秒,小聲說出自己的困惑:“謝謝老師的鼓勵,但最後這步的推論我還是想不明白。”
這一刻,她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原來,是會有老師解答學生問題的時候,不是一臉嘲諷和不耐煩,而是充滿耐心。
“來,你看它這條件——”老趙正準備給她分析,這時手機屏幕亮起,是章校長發來一條讓他立刻過去的信息。
見他麵露無奈,周宜寧主動開口:“老師,您先去忙吧。”
“不好意思啊,讓你白跑一趟,”趙臨風戴好眼鏡,忽然想起一個人,“是這樣,你先去讓裴京聞給你講,他校內考試物理次次滿分,參加物競賽每次都拿金獎,講清這道題不在話下。”
捕捉到“問裴京聞”四個字,周宜寧清楚聽到自己心臟猛地一跳。
“都是同學,你們座位也挺近的,他還是班長,應該幫助大家,”見她有些遲疑,趙臨風寬慰道,“就當你和同學熟悉熟悉了。”
眼見章校長的電話再次打過來,周宜寧隻能點頭答應:“好。”
以至於回教室的路上,她多少有些忐忑。
畢竟,她和裴京聞完全不熟。甚至昨天之前,一句話都沒搭過。
何況……昨晚她不小心撞進他的胸膛,他說的那句話,指不定對她有什麼看法,以為她是那些故意在他麵前刷存在感的女生。
現在去找他,他會願意幫忙嗎?
周宜寧有些懊惱,不知該怎麼給他開這個口。
到教室時,她狀似不經意往教室最後一排看了眼,發現裴京聞難得在課間睡覺。
男生背靠著椅背,黑色額發遮著眉骨,雙手環臂,頂著英語書呈仰躺姿態。
這時,英語老師踩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犀利的眼神往後掃了一圈,定格在被他用來擋視線的課本,臉色瞬間黑沉。
江從南頓覺脊背發涼,連忙用手肘頂了頂裴京聞,舉著書降低存在感:“裴哥快起來,師太在看你呢。”
下一秒,英語老師沒有溫度的死亡凝視從講台傳來:“裴京聞,你來給我說這題填什麼。”
顯然,他剛睡醒,卷子都沒找。
可惜這道題生詞量太大,師太的懲罰手段又讓人聞風喪膽,大家都默默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大難臨頭。
畢竟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師太很有可能會繼續點人。
好半晌,教室寂靜得連跟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就在這時,做了多重心裡建設的周宜寧,小心翼翼寫了單詞,側身在老師的視線盲區,舉起小紙條。
裴京聞緩過神,餘光恰好瞥到答案,開口念了出來。
“這還差不多,”英語老師的眼神緩和了些,“說了多少遍,先要喜歡學習,才能考出高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拿課本當枕頭,就給我滾去外麵站著!”
裴京聞從善如流:“知道了,老師。”
等他得了特赦坐下,視線往前,卻發現紙條已經被收回。
那道纖細的身姿也轉過去,目視黑板,坐姿端正。
他扯了扯唇,無視江從南好奇的眼神,打開試卷認真聽講。
—
下課鈴響起,蔫了一節課的嚴可薇立刻原地複活,拽著周宜寧火速離開教室。
“救命,師太越來越恐怖了,每次英語課我都覺得生死難料,”她拍了拍胸脯,一臉後怕,“今天必須吃頓好的,才能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周宜寧讚同點頭。
比起其他老師,英語老師確實很嚴厲。
“那你想吃什麼啊?”到了餐廳門口,嚴可薇主動問道。
周宜寧想了想:“就那家蓋澆飯吧。”
這是她現在能吃飽,還能省點錢的選擇。
嚴可薇沒意見,“寧寧那你幫我也帶一份,我去買杯飲料就來。”
“好。”
由於英語老師拖堂,她打包好飯盒,餐廳桌子已人滿為患。
好在南中並不禁止學生帶手機,她給嚴可薇發了條信息,走到門口乘涼傘處落座。
風吹過,高大的樹木沙沙響動,午後的光影斑駁,映照在她白皙的側臉上。
等候的空檔,她不經意抬眼,目光正撞上路對麵那棵梧桐樹下的身影。
少年穿著南中的藍白校服短袖,斜倚著樹乾,右腿懶洋洋曲起,雙手繞後墊著後腦勺,側臉籠罩在樹蔭下,頗有幾分散漫不羈。
站在他對麵的女孩,劉海精心整理過,塗了唇蜜的唇瓣瑩潤飽滿,襯得整個人更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