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九口人。
平日裡麵做飯都不是在家裡，一般都是提著煤爐子，在屋簷下麵做，免得味道進了屋子裡麵，一個屋子都不通氣。
外麵王麗梅在忙活。
小屋內的彈簧床處，江美蘭在掉眼淚。
江美舒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安靜地看著對方，也是陪著對方。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美蘭止住了淚，她看著妹妹清絕漂亮的小臉，“你滿意了？”
江美舒一臉問號。
這姐姐怎麼逢人就咬呢？
她想了半晌，慢吞吞的從兜裡麵摸出一分錢的硬幣，“挺滿意的，哭的挺好看的。”
“好活當賞！！！”
扔了一分錢，扔到江美蘭的雙膝上，江美舒轉頭就跑。
徒留，上一秒還在掉眼淚的江美蘭，下一秒，暴躁的像是一隻霸王龍，“江美舒，你想死是不是？”
咆哮的聲音傳了出來。
江美舒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窗戶內無能狂怒的江美蘭，轉頭朝著王麗梅跑了過去，抿著唇小聲道，“你沒覺得我姐這樣，才像有個活人氣嗎？”
平日裡麵的江美蘭，太過端著了，為了求賢惠的名聲，什麼都會做。
從來都不會發脾氣。
從來都是笑著待人。
看小閨女想的開，王麗梅拿著火鉗換了一塊蜂窩煤，轉頭問她，“不生氣？”
江美舒把燒過的煤核撿到一旁，沒舍得丟。
按照往前的慣例，這些煤核攢著，到了冬天放在炭盆子裡麵，還能在燒一道烤火。
弄完了這些，她才老老實實道，“有點生氣。”
“不過她這是遷怒，我們倆打小搶東西都搶習慣了。”
在她的記憶裡麵，小到每天穿的衣服，大到上學讀書，雙胞胎姐妹倆的東西必須一模一樣！
不一樣，那等著吧！
家都給你鬨翻天。
不能因此就說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差。
其實不是，搶歸搶，鬨歸鬨。
江美蘭還會顧忌著江美舒身子骨不好，便把她的那一份活，都給做了。
麵對江美舒在外麵被欺負的時候，她也會像是一個霸王一樣，拿起瓦片就和人打架，就為了保護體弱多病的妹妹。
所以，她們之間的感情也很是複雜。
王麗梅聽到這話，忍不住刮了小女兒的鼻子，“你姐總說我偏心你。”
大女兒能乾，小女兒嬌氣。
小女兒不乾的，大女兒都幫忙乾了。
“但是，你性格溫吞嬌氣，不像她掐尖要強，相處起來。”
說實話，和小女兒相處的更舒服一些。
因為她是做也行，不做也行。
反正不吭氣就是了。
但是，也不能惹急了，之前又一次她姐把她惹急了，她把她姐摁在地上揍了一頓。
後來，江美蘭這才安生了下去。
王麗梅想起來了往事，她問了一句，“對於你姐這事不想和梁廠長相親這事，你是怎麼想的？”
江美舒搖搖頭，“許是我姐有了喜歡的人？看不上梁廠長？”
她見多了上輩子大學室友，拒絕家裡安排的相親，無非是在學校自己談的有對象。
也隻有這種情況，才會對相親那般抗拒。
王麗梅聽到這話，陷入沉思。
“我改天去問問。”
“還有你。”
怕小女兒也學了大女兒那樣，不樂意去相親。
王麗梅苦口婆心，“雖然沈戰烈同誌家裡條件差的，但是能力不錯，是你爸那十幾個徒弟裡麵，最出挑的一個，而且他媽我接觸過，是個明事理的，弟弟妹妹也懂事，沒啥極品的人。”
“你好好和他相親，結婚頭幾年可能會辛苦一些，但是將來他肯定差不了。”
人不差，心又齊，又勤快，苦得了一時，苦不了一世。
江美舒嗯了一聲，有一搭沒一搭的剝著白菜葉，瑩白的臉滿是溫和，沒有特彆抗拒。
“我先接觸看看。”
“行不行在說下一步。”
她看著在摘白菜，實際上早已經神遊起來了，在琢磨事情。
她分析了下目前的處境，其實沒有太多路可以走的，家裡兄妹四個。
就隻有她爸和大哥在肉聯廠上班。
一個乾殺豬的，一個乾食堂後勤。
外加江美蘭拖了在工會上班姑姑的關係，在工會找了個端茶倒水，打掃衛生的活，哪怕是個臨時工。
就這都夠被人羨慕的了。
也因此，江美蘭在大雜院裡麵被擠破頭了要娶回去，不光是名聲好，也是因為她有工作。
這年頭女同誌有工作，在說親的時候，那是錦上添花。
在這麼一個情況下，三個人的工資養一家子。
若是她還小，那肯定沒問題，但是架不住她是大姑娘了，也成年了。
這麼一個情況下在讓家裡人養，那不地道。
家裡不行，那就隻能往外看，實在不行找個工作。
但是也不容易。
這年頭首都的工作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摘一個少一個。
當然了，也輪不到她來摘，所以才有了知青下鄉。
對於江美舒來說，下鄉那條路走不通的，坐辦公室乾活，她都能把自己給累死。
這按照原身的體質差，要是下鄉了。
她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下鄉造的。
這樣來看，和沈戰烈相親結婚，婚後在回娘家吃飯，倒是成了一條不錯的路。
上輩子努力被累死。
這輩子的江美舒不太想努力了。
她就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既來之，則安之。
走一步看一步。
更何況，沈戰烈現在條件差點，未來再不濟也是個首富，也就是說先苦幾年，後麵在過好日子。
江美舒心說，咬咬牙就過去了！
她可以！
聽到外麵的商量。
江美蘭咬著唇，她不能坐以待斃了，到了吃飯的時間點，她卻出了門子。
王麗梅在後麵喊都喊不住，低聲罵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被罵的江美蘭連停都沒停，輕車熟路的直奔姑姑江臘梅家，她家住在肉聯廠職工宿舍筒子樓。
她到的時候，姑姑家正在吃飯。
江美蘭看到這一幕，頓時心裡酸澀起來。
她曾經也是姑姑家的一份子，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姑姑的親生女兒，後來姑姑有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就把她送回去了。
“怎麼這會來了？？？”
江臘梅起身，到底是自己養過的孩子，哪怕是送走了，也還是有幾分感情的。
“姑姑。”
江美蘭一抬眼，就哭了起來，一看到這江臘梅頓時懵了下，“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拉著江美蘭就進了屋子。
外麵的桌子上，趙曉娟忍不住撇了下嘴，“三天兩頭找我媽。”
這話一落，被她哥趙曉剛給打了下，“吃你的飯。”
屋內。
隻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
江美蘭伏在江臘梅的腿上哭，“姑姑，我不想和梁秋潤相親。”